第28章 窺真相

這段日子以來,顧景吾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暗中使人將顧家聽差眾人底細重新查訪,不光是到幽州後在當地招買的,也包括從永昭侯府裏帶來的家生子,無一人遺漏。

於是雪片似的匯報書信紛至沓來,未曾間斷過。

馮青山寄來的這封,講得是關於鄭氏與江憐南母女二人。

鄭氏在寧波鄉裏間頗有美名,在婆家敗落後仍賢惠持家,為維持生計不得不拋頭露面經營路邊食棚,因手藝好來客漸多,慢慢發展成小小酒家。

可是鄭氏的丈夫江玉郎其人卻是典型的敗家子,人品惡劣,六藝不學,詩文不通,吃喝嫖賭無一不精。

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江家雖然日漸敗落,但前朝大族,總有些家底,若不揮霍無度,尋常富庶人家的日子也能再過上三、五代不愁。

偏偏出了江玉郎這個禍害,被百花樓裏的窯姐兒春海棠挑唆著賭錢,輸得連祖宅都抵了債。

初時江玉郎大概自覺無面目見人,終日不知所蹤。寧氏的酒家開張不久,他便又出現索取銀錢,最終舊事重演,暗地裏將酒家房契偷取抵債。

這還不算完,江玉郎在海棠春的授意下,將主意打在女兒身上,江憐南雖然才九歲,但模樣標致,已能看出日後定是個亭亭玉立的美人,教養個幾年,到時候開.苞就能賣個幾千兩,日後更是日進鬥金。

江玉郎覺得這是生財有道,便與百花樓的媽媽談妥價格,趁鄭氏不備將女兒帶走。

鄭氏為此事與江玉郎當街撕破臉皮,把他打得頭破血流,救回了女兒。

後來江玉郎離奇暴斃,江母懷疑鄭氏謀害其子,將她送至官衙,可仵作驗不出江玉郎死因,又沒有任何證據,最終將鄭氏釋放。

之後,鄭氏自請休書,帶著江憐南離去再無音信。

而且,寧波府自古便是中土重要的貿易港口,史書有記“海外雜國賈舶交至”。

雖不能因此斷定鄭氏母女兩個肯定與南海通商的商行、商船中人有來往,卻也不好說絕對不曾接觸。

顧景吾將書信內容轉述給妻子。

寧氏聽到江玉郎所作所為,只覺這樣畜生一般的人物死不足惜,若真是鄭氏殺了他她也覺得情有可原,甚至還要為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拍手稱好。

當顧景吾話鋒一轉說到寧波府海港通商之事,寧氏也就明白了,這是丈夫至今調查到的情況中最有可疑的。

“那她為什麽要殺我呢?”

寧氏自問待鄭氏不薄,絕對不可能令她深恨自己到殺之而後快的地步。

當然,東郭先生的故事寧氏也聽過,但怎麽看常人心中的狼都是江玉郎那種混賬東西,萬不該是鄭氏。

再不然,難道鄭氏殺過一次人後,便不再正常,可就算這樣,刻薄她們母女的嫂子安然無恙,反倒是厚待她們的自己遭了殃,怎麽說都好像有些牽強。

總之,若最後查出事實當真如他們猜測這般,倒真是不得不感嘆一句人心難測,只怕以後對人施予善意之時都難免心有芥蒂。

顧景吾道:“先且別管她是為什麽,我急著回來告訴你,是叫你防著她,還有她那個女兒,不能再留在璨璨身邊。”

“我這就把她們打發走。”寧氏倒也是個利落脾氣,說著便要起身。

顧景吾卻示意她稍等,“為免打草驚蛇,先尋個理由將她們打發到莊子上去,讓人監視起來。”

寧氏與顧景吾多年夫妻,一聽便知丈夫定另有計較,問道:“之後呢,你打算怎麽辦?”

顧景吾坦言道:“如今你平安無恙,就算以此事給她入罪也不過是個殺人未遂,了不起幾年徒刑便會放出,太過便宜。倒不如先將她們圈著,再去從當年之事入手,到時便是問斬。”

當然,這些話是建立在如果鄭氏是兇手的推論能夠成立的基礎之上。

以顧景吾從二品大員的身份手段,若蠻橫地栽贓嫁禍、屈打成招簡直一點沒有難度。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哪個當官的沒有虎視眈眈的對手,沒有勢均力敵的政敵,官越大,對立的那方便也越兇殘。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他自己出事不足惜,妻子兒女誰來照護?

夫妻正兩個低聲商議著不會叫鄭氏起疑心的借口,忽聽巧月在門外回稟鄭氏求見。

寧氏心中打鼓,顧景吾按住她手背,示意她別慌,口中應道:“請她進來。”

鄭氏見顧景吾今日在家,不由一愣,但主人家的事情輪不到她問,只管道出此番來意,“夫人,小廚房的桃紅前日傷了腿,偏巧明日又是去書院給兩位少爺送湯水的日子,若是一時安排不出人手,便讓青青走上兩趟幫忙,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這當口兒哪個敢讓她們母女兩個去碰家中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