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波起

被人需要的感覺很好,但還不至於令顧嬋飄飄然忘記自己的斤兩,韓拓那樣殺伐決斷的一個人,自己能幫上他什麽?

猜來猜去猜不透,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

顧嬋揉著肚子站起來,打算下樓吃點東西,走到門口突然記起韓拓昨晚的話來。

黑店她是曉得的。

前世裏,在宮中生病的那段日子,為了打發時間,她看了不少坊間流傳的話本子,其中有一本講過,在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上,大漠黃沙之間,有一家客棧,老板會在飲食中下迷藥,半夜裏把昏睡的客人送到後廚,端出來就變成了香噴噴的人肉包子,還有片烤人腿肉……

想到這兒,顧嬋將已經碰到門扉的手收了回來。

韓拓到底去哪兒了,不是說擔心她一個人在房間有危險,所以不能避開麽,為何這會兒又不見人影?

顧嬋悶悶不樂地坐到桌前的條凳上,饑腸轆轆,一聲響過一聲。

不多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韓拓走了進來,身上穿的還是那件黑狐裘大氅,手裏拿著個同他人不大協調的靛青印花布包。

“給你的。”他將包袱遞過。

顧嬋打開一看,包袱裏是一整套女子衣衫,桃紅撒花裙,鵝黃彩繡牡丹短襦,櫻色對襟比甲,桃紅妝花錦鍛滾兔毛邊的鬥篷,還有一雙木底繡花鞋。

原來是去為她買替換衣物。

他這樣體貼,顧嬋十分感激。

不過,她心裏記得出行前潼林交代的話。

“我還是穿男裝吧,出門在外的,行動方便,又不惹人注目。”顧嬋一股腦兒將做男裝打扮的好處轉述。

本以為韓拓定會通情達理,誰知他哼道:“本王的馬上不載男人,女扮男裝的也不行。”

顧嬋滿心的不以為然:“昨晚穿的就是男裝呀。”

韓拓卻不松口:“那是三更半夜,荒山野嶺沒人看得到。從今兒起,咱們少不了白日裏穿州過鎮,叫人看到兩個男人共乘一騎,實在不像話。”

顧嬋一時不能領悟,兩個男人共乘一騎不像話在哪兒,她覺得至少比一男一女同騎來得好。

人與人相處的道理大概是這樣,你進我退,我進你退。昨晚顧嬋頓悟了韓拓不但從來沒傷害過她,還一直對她很好,如今他又主動提出幫她,所以面對他時,她也就多出了討價還價的膽量。

“不如王爺幫我雇輛馬車吧,坐在車裏有簾子擋著,左右沒人看得見我是男是女。只是現在我身上沒有銀子,王爺先記著帳,等回到幽州後我再連本帶利還給王爺。”

顧嬋認為這是再好不過的辦法,對外免除了旁人的非議,對內也解決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可惜韓拓完全不領情,他先是斬釘截鐵地拒絕道:“馬車行程慢,事情緊急,耽誤不起時間。”後又輕飄飄地補上一句,“再說,坐馬車,你不怕舊事重演麽?”

顧嬋被他揶揄得紅了臉,張開嘴想說什麽,話還沒出口,就聽他說道:“不是說好了都聽我安排嗎,如果你不聽話,事情就算了,現在就安排送你回幽州去。”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顧嬋不服氣,但到底有求於人,生怕再說下去韓拓真的變卦,只好依言將衣服換過。

適才梳的男子發式也要改掉,她將頭發拆散披下,分成兩份在頭頂盤起,梳成了小女孩的包包頭。

打扮完畢,顧嬋自覺很滿意。小鎮買來的衣服質料自然不會多好,不過,鮮亮的顏色剛好最襯她白皙的皮膚,包包頭顯得年紀小,大約也能等同於男裝不惹人注目的效果。

韓拓顯然也很滿意,唇角勾起,眉梢眼角都透出笑意。

“過來,”他沖她招招手,將她叫至身前,從腰間荷包裏掏出一樣東西,“把這個戴上。”

那是一對珠花,做成茶花模樣,翡翠雕葉,粉紅碧璽的層層花瓣,花蕊各用五顆金黃珍珠攢成。

顧嬋見識過不少好東西,因此一把珠花拿上手,就看出這樣名貴的材質和精湛的手工不應是出自小鎮。

她好奇地掂量,發現珠花底部刻了北鬥七星,這是京師天字一號首飾鋪子摘星閣出品的首飾才有的特殊標記。

堂堂靖王爺,為何隨身帶著一對珠花?

該不會是他準備送給心上人的禮物吧?

顧嬋猜來猜去,覺得唯有這個答案最合理。

千裏迢迢的從京城帶回幽州,本是多珍貴的心意,收禮的姑娘得多高興。雖然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心,暫時借給自己,到時候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男人粗心不懂,她得提醒他。

“王爺這樣做不合適。”顧嬋把珠花推回去,“送心上人的禮物不能借給旁人,姑娘家最忌諱這樣了。”

韓拓臉上笑意斂去,眯著眼,生硬道:“讓你戴你就戴,要是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