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相鬥

封暮年早已察覺到屏風後還有一人,只當是宮官梳攏的秋娘,也不以為意,接著說道:“自從上官莞繼任陰陽宗的宗主之後,幾位明官都陸續回歸陰陽宗,如今的陰陽宗固然比不得當初地師在世之時,但高手眾多,小覷不得,再加上如今聖君並不在西京城中……”

封暮年沒有把話說完,言下之意卻十分明白。

宮官輕笑一聲:“難道封長老怕了?”

封暮年臉色一肅,說道:“當初他們大鬧西京的時候,老朽不曾懼怕半分,如今何談一個‘怕’字。只是老朽擔憂他們闖入西京城中,鬧出什麽亂子。”

“那就好。”宮官淡然道,“那麽依封長老看來,陰陽宗此來所為何事?”

“這正是老朽不解之處。”封暮年緩緩說道,“世人皆知,地師登天之後,陰陽宗便歸順了……清平先生李玄都,也就是現在的道門,如今儒道之爭加劇,雙方剛剛在齊州大戰一場,陰陽宗作為李玄都麾下的重要勢力,怎麽會離開齊州回到西北?如果他們選擇在這個時候招惹我們,殊為不智。”

宮官因為李如碃實言相告的緣故,已經想明白了其中大概,說道:“沒什麽想不通的,李玄都不是傻子,不會做傻事,既然針對我們極為不智,那就是說明陰陽宗不是沖我們來的,而是另有所圖。”

封暮年聽得宮官所說與自己推測不謀而合,便點頭道:“尊者所言極是,不知尊者可有示下?”

宮官微微一笑:“沒什麽示下,該怎樣便怎樣,正如封長老方才所言,不要讓他們鬧出什麽亂子。對了,皇甫宗主那邊,還要勞煩封長老走上一趟,也知會他一聲,免得皇甫宗主不滿,又要找我生事。”

封暮年應了一聲。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右尊者與道種宗的宗主不和已經不是什麽秘密,就是在聖君面前,也時常互相攻訐,讓聖君有些苦惱,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便在此時,只聽一個聲音說道:“不勞封長老多跑一趟了。”

宮官望向門外,說道:“原來是皇甫宗主到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人踏月而來,面如美玉,目似星辰,又沒有半點脂粉氣,當真是英武不凡。

來人正是皇甫毓秀。

宮官從椅上站起身來,出門相迎,說道:“皇甫宗主今天怎麽有如此雅興?你不是最討厭這等汙穢之地嗎?”

皇甫毓秀冷冷道:“我倒要問你,若是平時也就罷了,今日城外出了那麽大的事情,你卻還有閑情逸致在此玩樂。”

宮官道:“皇甫宗主是來興師問罪的?且不說是否大敵進犯還有待商榷,就算大敵當前,皇甫宗主不思禦敵之策,反而是借著此事攻訐旁人,皇甫宗主可真是得了儒門之人的黨爭真傳。”

皇甫毓秀面露怒色,反唇相譏道:“牙尖嘴利,當真有東海清微宗的風采。”

其實皇甫毓秀並非能言善辯之人,也不喜歡與人鬥嘴,只是時常被宮官堵得無話可說,硬是被逼出了幾分口才。有些事情,只要開頭,便收不住了。

宮官展開手中折扇,輕搖幾下,說道:“可惜可惜,我倒是想拜在清微宗門下,無奈天不遂人願,陰差陽錯之下,竟是拜入了牝女宗。”

皇甫毓秀眯起眼,說道:“只怕你不是想拜在清微宗的門下,而是想做宗主主人,可惜人家瞧不上你,牝女宗是什麽德性,人人皆知,如何與玉潔冰清的秦大小姐相比?”

宮官眼底掠過一抹厲色,臉上卻古井無波,用手中扇子遮住了臉龐,透過扇面望向皇甫毓秀。

皇甫毓秀負手而立,面帶冷笑。

封暮年見狀不妙,已經退到一旁,顯然是不打算摻和這對男女的爭鬥。

早先時候,還有許多人覺得這兩位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如今看來,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這兩位不成仇人就不錯了。

宮官緩緩說道:“你又好到哪裏去?哪怕是宋宗主身故,哼哼……”大有譏諷之意。

雖然宮官沒有把話說透,但皇甫毓秀臉色大變,已然是被戳中了痛處。

這一刻,封暮年只盼望著自己是聾子才好,這兩個小祖宗已經是口不擇言了,一個提到了“天刀”的女兒秦大小姐,一個提到了本宗的前宗主“魔刀”宋政,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說卻又不曾說出口的人自然就是清平先生和聖君澹台雲了,他只怕再聽到下去就該聽到什麽不該聽的事情了。

宮官還不罷休,接著說道:“如今世道,講究一個低門娶婦,高門嫁女。意思是就算門當戶對,也略有高下之別,嫁女兒要往比自己高的門戶嫁,娶媳婦要從比自家低的門戶娶。可見這夫妻之間,要男強女弱,若是遇到了事情,男子才能遮風擋雨。方才皇甫宗主提到了秦大小姐,秦李兩家,一個是雄踞遼東,一個縱橫海上,本是不分伯仲,談不上門戶高低,可清平先生乃是長生境修為,秦大小姐只是天人境修為,便有了高下之分。還有宋前宗主,當時聖君神功未成,也是稍遜宋前宗主一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