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聖人之言(第2/2頁)

吳奉城自然也看到了極為醒目的九尾天狐,心中大為震驚。

作為深耕青丘山洞天多年之人,他早已將兩大狐族的底細摸了個透徹,自然也知道當年青丘山主人被大天師誅殺以及蘇蓊被鎮壓於鎖妖塔之事,因為歲月久遠,他並未太過放在心上。

難道是他猜錯了?

蘇家的底氣來源不是清微宗,而是來自於這只脫困而出的九尾天狐?

若是想得再深一些,是不是道門聽到了什麽風聲,故意放出這只九尾天狐來阻撓他成事?甚至清微宗也是因此來到青丘山洞天?

如果他的猜測都是實情,這一切都是道門有意為之,那麽李玄都未免也太可怕了,簡直是料敵先機,多智而近妖,當年地師也不過如此了。

與此同時,蘇韶因為早就與蘇蓊接觸過的原因,想得比吳奉城更透徹一些,既然這位夫人深藏不露,是自家老祖,那麽那個自稱出身清微宗的李姓年輕人又是誰?恐怕不是一個清微宗堂主能夠解釋過去的。現在回想起來,自家老祖對待這位年輕人的態度也是讓人玩味,起初以為他們是夫妻二人,那是妻子對丈夫的尊重,可仔細想來,不應是尊重,而是慎重才對,就像對待一個敵友不明卻又奈何不得之人的態度,不得不慎重對待。

蘇韶並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常常在人間行走,知曉許多人間之事。

姓李,清微宗出身,有一位同樣姓李且天賦絕倫的師弟,能讓一位九尾天狐忌憚,答案已經是呼之欲出。

清平先生李玄都。

唯有此人,方能讓那個自家老祖蘇蓊忌憚非常。

畢竟有傳言說,李玄都正面擊敗了自己的師父李道虛,這才奪得清微宗的宗主之位。雖然此傳言的重點在於李玄都大逆不道,未必是實情,但也側面說明了李玄都的境界修為是何等可怖,最起碼要有與李道虛一戰的資格,才能談得上勝出。換而言之,李玄都最起碼要有取勝的可能,哪怕只有一成、兩成,才能取信於人,若是連半成也沒有,如何取信於人?就好比說陸雁冰勝了師父李道虛,任憑說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也是沒人相信的。

此時許願水池周圍已經沒有狐族男女還有閑情逸致去投幣許願,於是仍舊端坐池畔的李玄都和李太一就變得有些顯眼。

李太一擡頭望向那篇高懸於天幕之上的聖人之言,並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又是儒門。”

這是李太一與李元嬰最大的不同,兩人同樣反對李玄都,李元嬰對於儒門並無偏見,若不是謝雉和谷玉笙的緣故,李元嬰甚至可以與儒門聯手,可李太一卻對儒門抱有不小的偏見,他出身於道門只是原因之一,更多是因為儒門弟子的不濟事,聖人的道理是好的,先賢的理解是對的,可後世的儒門弟子只停留在嘴上,而不能身體力行,自然為人所不齒。再有就是,李太一是個不喜歡被各種禮教規矩約束的人,而儒門與講究逍遙的道門幾乎是背道而馳。

李玄都語氣平靜地說道:“如今天下,佛門勢力衰微,要麽依附於道門,要麽分布於西域、婆娑周、鳳鱗州等地,也就是說天下間唯有儒道兩家而已,能有如此手筆的,要麽是儒門,要麽是道門。兩者相較,我更希望是儒門。”

李太一疑惑道:“師兄何出此言?”

李玄都道:“對外人出手總比對自己人出手更容易些,如果是道門做的,意味著我們道門又出了意見不合之人,又要禍起蕭墻。如果是儒門做的,那就沒什麽可說的,這就像兩軍對壘,無論出什麽招數都在情理之中。”

李太一並不像陸雁冰那般小心翼翼,直言道:“說到對內出手,師兄可是從來沒有手軟過。”

李玄都不以為忤,淡笑道:“不容易出手不等同不能出手,而且有些人如張靜沉之流,的確是欺人太甚。”

李太一又問道:“那麽現在呢?”

李玄都站起身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不能讓儒門成事,看來我要遂了蘇蓊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