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絕命書

黃石元問道:“這兩個孩子是什麽人?”

陸雁冰答道:“這兄妹二人是那日撞死在刑部大門前的婦人的遺孤。”

黃石元點了點頭,齊佛言、盧北渠、寧奇等人臉色平靜,因為此事與他們無關,唯有柳鳳磐和霍四時臉色沉重,因為他們二人就是當事之人。

陸雁冰來到兄妹二人的身旁,柔聲說道:“今天在座之人都是能為你們做主之人,你們有什麽冤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不要害怕。”

哥哥胡方重重地點了點頭,很有男子氣概,像模像樣地向在座之人行禮之後,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

不得不說,胡方雖然年紀不大,但頗有靜氣,面對如此多儒門大人物,竟然是半點也不怯場,口齒清晰,從自己父親出仕為官講起,為官如何,因何下獄,母親又是如何變賣家產四下奔走疏通關系,萬念俱灰之下一頭撞死在刑部大門之前,刑部又派人捉拿自己兄妹,一直到陸雁冰如何救下了他們。

胡方說完之後,帶著妹妹跪倒在地,狠狠磕頭,哽咽道:“還請各位老爺明鑒。”

黃石元和齊佛言對視一眼,齊佛言沉吟道:“此事卻是牽扯到都察院和刑部,不知柳尚書和霍中丞如何看?”

方才霍四時已經說話,此時柳鳳磐便不得不開口表態了:“此事……的確是處置不當,只是五先生無辜殺我刑部官員,也該有個交代才是。”

陸雁冰道:“有這個必要嗎?”

柳鳳磐沉聲道:“當然有這個必要。”

陸雁冰冷哼一聲:“那個什麽員外郎大放厥詞,說帝京自有規矩,若是不守規矩,便是家師和家兄也要滾出帝京城,我一時氣不過,憤而殺人。”

金蟾叟出聲道:“此言雖然措辭不當,但道理沒錯,無論是誰,都要守規矩的。五先生憤而殺人,似乎不太妥當。”

陸雁冰呵呵一笑:“當然要守規矩,只是不知是誰的規矩?若是朝廷的律法,那當年的太醫院之事,幾位皇帝到底是怎麽駕崩的,我們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了,看看是不是合乎規矩。”

金蟾叟眯起雙眼。

柳鳳磐畢竟年輕,許多密辛並不知情,此時聞聽此言,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環顧左右。

諸位儒門大人物皆是不動聲色,並不驚訝,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陸雁冰的其心可誅。

直到這一刻,柳鳳磐才恍然明白帝黨中人和儒門的區別到底在什麽地方。

陸雁冰道:“無論是誰都要守規矩,這個‘誰’是不是只針對旁人?如果是,這樣的規矩不守也罷。如果不是,請問儒門中人滾出帝京了嗎?”

金蟾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此地不是三法司,今日也不是議論五先生的事情。既然是說這對兄妹的冤情,柳尚書,你給個說法吧。”

柳鳳磐沉默了。

這個案子是他親自裁定的,若是翻案,他便脫不開幹系,也要承擔責任。

寧憶望向柳鳳磐,道:“原來還有這樣的隱情,柳尚書?”

柳鳳磐終於開口道:“僅憑這兄妹的一面之詞便要翻案,未免太過兒戲。”

陸雁冰淡笑道:“三法司的規矩,我懂。誰也沒說要翻案,只是重新審理,看看有沒有疏漏錯誤之處。”

柳鳳磐道:“若僅僅是重新審理,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兩點要提前說明。一則要當今陛下親自許可,二則是按照律法,不管軍民與否,冤情如何,這叩閽之人都是要流千裏的。”

陸雁冰冷笑一聲:“柳大人真是半步不肯退讓。”

柳鳳磐凜然道:“事關律法,馬虎不得。”

便在這時,上官莞撫掌道:“這是從哪裏來的青天大老爺?”

任誰也能聽出上官莞的譏諷之意。

柳鳳磐猛地望向上官莞,因為惱怒的緣故,甚至忘記了上官莞的可怕。

上官莞不疾不徐道:“我聽說,做官的人,總是嘴上說得好聽,做起來就是另外一回事,既然柳尚書這般維護律法,正好我也有一紙冤狀,不知柳尚書接不接?”

柳鳳磐忽然意識到,今日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圈套之中,陸雁冰和上官莞出現在此地並非巧合。

柳鳳磐沒有回復上官莞,下意識地望向今日做東的慕容畫。

只見慕容畫巧笑嫣然,儀態端莊。

上官莞從袖中取出一封帶有焦痕的信,說道:“這不是最近發生的冤案,而是一樁六年前的冤案,如今是天寶八載,也就是天寶二年的時候。”

此言一出,不僅是柳鳳磐,其他人也都知道上官莞到底要說什麽了。

“當時的柳尚書還是刑部侍郎,而我手中的這封信則是天寶二年的時候由宮中內官羅九功寫給當時的柳侍郎的,信中說的是羅九功向柳侍郎索賄一事。”上官莞望向柳鳳磐,“不知柳尚書可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