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喪家犬(第2/2頁)

李玄都道:“你說這話,是決心叛出清微宗呢?還是不認師父他老人家?”

李元嬰等的就是李玄都這句話,冷笑一聲:“到底是誰叛出清微宗?是誰不認師父?又是誰以下犯上,以子犯父?我才是清微宗的宗主,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清平先生是太平宗的宗主。”

李玄都望著他。

李元嬰毫不退讓地與李玄都對視。

李玄都輕嘆一聲,取出一把長劍,橫於身前。

正是“叩天門”。

李元嬰見到“叩天門”,頓時臉色大變。

先前李玄都與李道虛激戰的時候,李元嬰已經被陸雁冰關押到青鸞衛的大牢中,李元嬰未能看到李道虛的飛升異象。後來李元嬰又被押送到玉青園中,從始至終,沒有人與李元嬰交談,所以李元嬰只是隱隱猜測到李玄都勝了,卻不知經過,也不知道具體結果。

此時見到“叩天門”,李元嬰終於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不知是驚是怒是懼,他整個人微微顫抖,伸手指著李玄都,顫聲道:“你、你竟然殺了師父?”

“師兄太看得起我了。”李玄都淡然道,“我不是師父的對手,不過是師父有意相讓罷了,師父已經飛升離世,將‘叩天門’傳給了我。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別人,各宗宗主,也包括朝廷和儒門之人,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李元嬰沉默了,擡起的手臂的頹然落下。

李玄都繼續說道:“師父臨飛升之前,指定我接任清微宗的宗主之位以及李家的家主之位。”

李元嬰猛地起身,推開椅子,跪倒在地,大叫一聲:“師父!師父!不肖弟子竟是未能見您老人家最後一面。”

一時間竟是泣不成聲。

李玄都安坐不動,待到李元嬰哭得差不多了,方才說道:“師父飛升得道,永享仙福,又不是身死道消,師兄不必如此悲戚。”

李元嬰擡起頭,死死盯著李玄都:“飛升之後,仙凡有別,天人永隔,你卻不見半分悲戚之色,想來是得償心願,既沒了師父阻你道路,又把持了清微宗,定是歡喜得狠了。可你卻是忘了,沒有師父,哪有你今日?你這般心思,便是沒了心,也沒了肝肺!”

李玄都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跪趴在地上的李元嬰,淡淡道:“師兄的意思是,讓我把心肝肺都挖出來,好好曬一曬?”

李元嬰聞聽此言,從地上爬了起來,仍舊是盯著李玄都:“我倒是忘了,你哪有心?你只有一顆石心。”

要說冷嘲熱諷,李玄都也是行家裏手,只是這些年來地位漸高,這才有所收斂,見李元嬰如此得寸進尺,也不再一味退讓,說道:“我是石之心也好,還是血肉之心也罷,我已經是長生之人,也可以飛升。待我日後飛升,自然可以見到師父,哪裏就是天人永隔了?既然不是天人永隔,我又何必哭哭啼啼作小兒女姿態?”

李元嬰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道:“是了,清平先生是長生之人,不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李玄都稍稍加重了語氣:“師兄,我對你一再忍讓,你不要一誤再誤。”

“忍讓?”李元嬰冷笑一聲。

李玄都不欲與他糾纏,沒有接話。

李元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攤開雙手:“清平先生是來看我這個喪家之犬的笑話嗎?那好,盡管看就是。”

李玄都仍舊是不動怒,李元嬰的抵觸情緒,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否則他也不必走這一趟了,其實從師父飛升離世之後,他就一直想著如何與這位三師兄見上一面,不敢說一笑泯恩仇,最起碼能交心一二,讓李元嬰能夠接受現實,處理好他們之間的恩怨舊賬。

李玄都說道:“師兄覺得我是來看你的笑話,可說句不那麽好聽的話,今日的我還有必要從師兄身上找補什麽嗎?師兄的分量比起張靜沉、宋政等人更重嗎?”

李元嬰問道:“那你來做什麽?”

李玄都道:“我處理完帝京的後續事宜之後,就要返回齊州和東海祭祖。”

李元嬰眯起眼,嗤笑道:“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

李玄都緩緩起身,語氣轉冷:“你若如李世興那般,願意悔過自新,清微宗和李家還有你們夫妻二人的一席之地,你若執迷不悟,繼續對抗,那也不要怪我無情。師父師母在上,列祖列宗在上,我已經是仁至義盡,問心無愧。”

說罷,李玄都徑直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