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鬥毆

對於帝京百姓來說,眼前這一幕與天寶二年的那場往事是何其相似,於是家家關門閉戶,生怕被殃及池魚。

原本還開著的店鋪也紛紛關門打烊,客棧就變得尷尬了,那些有房的客人還好說,那些並不住宿的客人該怎麽辦?總不能把人家趕到大街上,只能是夥計上了門板,大家夥都在一樓大堂待著,等到事情平息,再離開客棧。

好在客棧中最不缺的就是吃喝。

這麽多人聚集在客棧大堂中,無所事事,外面又是兵荒馬亂的景象,不談國事也談國事了。

一處緊挨著內城的客棧中,一樓大堂坐了二十幾號人,有的四人一桌,有的三三兩兩一桌,倒也不顯得擁擠,其中一名略帶幾分儒雅的中年男子獨占一桌,正在自斟自飲。

然後就聽旁邊一桌上正好今日休沐的年輕小吏正在侃侃而談:“要我說啊,這是後黨中人發難,要把帝黨中人一網打盡,這天下就又是太後娘娘的天下了。如今皇上年歲漸大,要皇上親政的呼聲一天高過一天,一浪高過一浪,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太後娘娘眼看著權位不保,又要故技重施。”

此人雖然看著年輕,但卻是公門中人,縱然小吏算不得官,也能算是半個官身,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話的可信度還是很高。

再加上天寶二年的前車之鑒不遠,於是大堂中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唯有那中年男子仍舊飲酒不停。

小吏接著說道:“不過咱們大家也不要擔心,這些大人物們打打殺殺,要死也是死那些錦衣玉食的,與我們這些小人物無關,我們還是該吃吃,該喝喝,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了,再接著過咱們的日子。”

有人道:“這話說得對,無非是上面的官老爺變了,我們只管磕頭就是。”

此言一出,不少人紛紛會心一笑。

聞聽此言,正在自斟自飲的中年男子微微一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小吏一口把自己杯中之酒飲盡,咂了下嘴,說道:“要我看呐,太後娘娘這次未必能像天寶二年那般大獲全勝。”

聞聽此言,大堂中人紛紛望向小吏,滿是好奇探究。

小吏很是滿意眾人的反應,不疾不徐地說道:“帝黨這次有了強援,正是遼東總督。”

此言一出,有人驚呼道:“不是整天說遼東逆賊嗎,怎麽又成了強援?”

“此一時彼一時也。”小吏搖頭晃腦道,“那遼東再怎麽目無朝廷,也是在千裏之外,可太後卻近在眼前,就算要平定遼東叛亂,那也得皇上掌權才行,再者說了,遠交近攻,皇上想要從太後娘娘手中奪權,自然要借助外力,我已然聽說了,那位遼王的女婿已經入京……”

說到這兒,他便住口不言,剩下留白給眾人自己回味。

一個江湖武夫打扮的漢子說道:“管他誰輸誰贏,變天了,我們只管看熱鬧就是。”

正說著,就見客棧夥計搬了個火盆出來,說道:“還真是變天了。”

眾人微微一怔,方才因為談興正濃,誰也沒有在意,此時被夥計一提醒,立時發現不對,天色暗了許多,也有些冷,好似到了半夜。

有人從窗戶縫向外望去,大驚失色:“外面天都黑了?!”

夥計道:“說的是呢,忽然之間,天就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吏喃喃道:“要出大事了。”

不知何時,那中年男子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酒杯和酒壺還在桌上,酒杯中蕩漾起層層漣漪。

……

大魏朝的三法司,真正管官的衙門還屬都察院。無論每年對各級官員的考績,還是監督各級衙門的官風,都察院都有直接的參劾權和糾察權。除了左右都禦史、副都禦史,一般的禦史那也是見官大三級。

今天是臘月初三,距離臘月二十三的小年還剩下二十天,一般而言,臘月二十便是京城衙門“封印”的日子,也就是封上大印,開始年假。許多事情都要趕在年假開始前完成,戶部要清算各州稅收,都察院則要對各部衙門官員今年一年進行考績評定,待到來年正月十六,向各部發放。故而每年正月十六的卯時,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和駐京的禦史照例都要來到都察院大堂。

不過距離正月十六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都察院的大堂內已經是站滿了朝廷的高官,紗帽攢攢,紅袍耀眼。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都察院的堂官左都禦史在不久前,險些被人沖到家中害了性命,勉強逃得性命,只好避到官衙之中。眾多帝黨中人聽聞風聲紛紛聚集到此地,再有片刻,趙良庚帶領一眾後黨中人也到了,兩撥人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一群官員站在左邊,還有另一群官員站在右邊,誰也不看誰,大堂裏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