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故地遊

臘月初三,帝京城。

一隊騎兵來到齊州會館的大門外,這些騎兵當然不是來緝拿李玄都的,也沒那個本事,而是儀仗性質,護送一輛馬車,恭請李玄都入宮赴宴,為首之人還是樓心卿這個老熟人。

金帳有怯薛軍拱衛王庭,大魏朝廷則有三大營,包括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總人數約為十七萬。

五軍營分為中軍、左、右掖和左、右哨。軍士除來自帝京衛軍外,又調西京留守司及齊州、中州、晉州三都司衛所馬步官軍輪番到帝京宿衛和操練,稱為班軍。隸屬五軍營的還有掌隨駕馬隊官軍的十二營,掌操練上直叉刀手及京衛步隊官軍的圍子手營,以及幼官舍人殫忠、效義諸營。

三千營以三千鐵騎為骨幹,實際人數不止三千,全部為騎兵。分五司,分掌皇帝的旗、輿服、兵仗金鼓、禦用寶物等。

神機營,因精通火器,立營肄習而名,其下亦分中軍、左、右掖、左、右哨。中軍分設四司,掖、哨各分設三司,掌銃、炮等項火器。隸屬該營的還有五千營,掌操演火器及隨駕護衛馬隊官軍。

三大營各設提督內臣、武臣、掌號頭官統領。各軍、各司分設坐營官、把總、坐司官、監槍內臣、把司、把牌不一。後又命武臣一人總理三大營營政。

平常時候,五軍營練習營陣,三千營練習巡哨,神機營練習火器。當皇帝親征時,三大營環守於皇帝大營,一般是神機營居外,騎兵居中,步兵居內。

世宗年間,三千營改名神樞營,其三營司哨掖等名及諸內臣俱裁革,而以大將一員統帥,稱總督京營戎政,以文臣一員輔佐,稱協理京營戎政。其下設副參等官。普通甲士悉歸五軍營,而寶纛令旗等項則仍神樞營。及至謝雉掌權,三大營增設監視內臣﹐營務盡領於中官。

此時這隊騎兵便是出自神樞營,比起遼東鐵騎,這些平日裏負責掌管皇帝依仗並且充當親衛的神樞營,盔帽上綴著紅翎,身披繡金大氅,腰佩斬馬長刀,更顯雄壯威武,護送著馬車往宮城方向行去。

清平先生要入宮的消息早已傳開,一時間大半個帝京城都在關注此事。許多人早早等候在街道兩旁,只求一睹那位名震天下的清平先生的真容,想要見識下,到底是何許人也,能在數年時間中一步登天,成為攪動天下風雲大勢的大人物。

也有人還記得當年的帝京之變,以及那位曾經在帝京城中曇花一現的紫府劍仙,不免感慨萬千,重彈東山再起或是莫欺少年窮的老調。

當神樞營的煌煌儀仗臨近宮城的時候,路旁忽然有一名儒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沖出,當街攔路,大聲喝道:“遼東逆賊,大逆不道……”

只是不等這位儒生把話說完,負責護衛的神樞營將領已經一騎出陣,手中鐵槍前指,一提韁繩,開始緩緩沖鋒。

馬蹄踩踏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鐵騎越來越快,當真是勢若雷霆一般,儒生不敢正面抵擋,在千鈞一發之際以一個來驢打滾的姿態堪堪躲過,狼狽不堪。

這名修為不俗的鐵騎統領勒韁停馬,以手中鐵槍指向這名儒生,喝道:“太後娘娘旨意,貴客駕臨,任何人不得阻撓沖撞,違者嚴懲不貸!”

此言一出,原本還蠢蠢欲動幾名儒生立時不敢再多言半句,只能拉起同伴,灰溜溜地退出圍觀人群。

他們原本想著,這裏是天子腳下,就算是這位威名赫赫的清平先生,也不敢過於放肆行事,他們便想趁著這個機會邀得直名,就如官員騙廷杖,無論打得死還是打不死,都能“一戰成名”。

所謂“廷杖”,就是公開用板子打大臣的屁股,由內廷宦官監督。如果監刑官腳尖張開呈“外八字”,就意味著“用心打”,那麽受杖者只是皮肉傷,看著嚇人。如果監刑官腳尖閉合站立,呈“內八字”,就意味著“著實打”,那麽受杖者必死無疑。

可就算如此,還有人要騙廷杖,是因為文人大臣重視聲名,各個希望流芳百世,可是能在煌煌史冊中留下名字的人太少太少,能建功立業流芳百世的機會也是千載難尋,而廷杖就是一條捷徑。付出一點肉體疼痛的代價,被皇帝打一頓板子,史書留名,千古傳頌,世人敬仰,既積攢了美名和資歷,又給子孫添彩,給祖先爭光,只要打不死,立刻就是名人,這買賣只賺不賠,因此很多人會去騙廷杖。

一般而言,就是揪住皇帝的過錯,上疏直諫,甚至為了反對而反對,這種行為叫“賣直”,就是故意顯示自己是個正直敢反對皇帝的人,也可稱之位沽名釣譽。

這些書生也是類似心態,並非是儒門從背後指使,而是為了一己私心,想要從李玄都身上做文章,事後得一個不畏強權、為民請命、心懷天下的清名,那便是大賺特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