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前夕

上官莞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出身書香世家,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語。放在一些禮法森嚴的古板家族,僅憑這句話,就要被執行家法,也難怪盧北渠如此大怒。

上官莞有些頭疼,只好說道:“孩子的戲言,算不得數,盧先生先不要動怒。這樣罷,盧先生就當給清平先生一個面子,將此事延後一二,待到清平先生抽出空來,親自與盧先生談一談此事,畢竟一家女,百家求。想來盧先生應該還沒定下婚約吧?”

盧北渠雖然動怒,但多年的養氣底子,僅僅是動怒而已,甚至動怒也只是表達自己的態度而已,聽聞上官莞如此說,盧北渠便順著台階下來,說道:“的確是沒有婚約,只是有人上門提親,算得上門當戶對,不過既然上官宗主如此說了,那也只好如此。”

盧幼貞小聲道:“我想去上官宗主那裏做客。”

盧北渠又是一怒。

上官莞微笑道:“盧先生不要生氣,盧先生這次入京,想來是公事在身,帶著千金多有不便,不如讓盧姑娘去我那裏做客幾天。”

盧北渠壓下怒意,沉吟道:“恐怕不方便吧。”

“沒什麽不方便的。”上官莞道,“道門中多是女子,除我之外,還有秦姑娘、陸姑娘、蘭夫人,請盧先生放心就是。”

盧北渠想了想,倒是如上官莞所說,除去李玄都和寧憶,的確是沒幾個男子,於是點頭道:“那就麻煩上官宗主了。”

上官莞輕聲道:“盧先生客氣。”

盧北渠看了眼女兒,沒有說話。

上官莞所說不錯,他這次入京,的確有公事在身。在儒門之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四大書院盡量少出面,哪怕是玉虛鬥劍的時候,四大書院的山主都未曾出面。可這次書院山主們卻陸續入京,說明情況已經十分危急。換而言之,玉虛鬥劍還是在規矩範圍之內相鬥,你一招我一式,可這次卻是你死我活的爭鬥了,無所不用其極。

上官莞對此也心知肚明,四大書院的山主,已經有金陵書院的齊佛言和白鹿書院的盧北渠先後現身,另外兩位山主應該也不會遠了。除此之外,每個學宮都有三位大祭酒,書院雖然比不得學宮,但除了山主之外,還有一位掌院。掌院地位不如山主和大祭酒,卻也不乏境界精深之人,比如那位參與了幽冥谷一戰的儒門掌院,便是天人無量境的修為。

盧北渠轉身離去之後,上官莞帶著盧幼貞和張白晝往齊州會館行去。

張白晝忍不住問道:“上官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碰巧罷了。”上官莞微笑道。這倒是實話,這段時間,上官莞一直很忙,就在不久前,她又親自見了楊天俸等人,並且用了些手段,確保這些人不敢反水,然後吩咐魏清雨負責這邊,只要她一聲令下,楊天俸等人就會針對幾位清流官員出手。

這些清流官員都有一個特點,名為清流,卻與儒門有著極為深厚的關系,在儒門名下的各大結社、書社中,都有著不俗的身份,平日裏更是與後黨中人結怨甚深,幾乎不能化解。

這些人慣會擺弄是非,又身陷黨爭,不肯吃半點虧。若是他們受到後黨之人的襲擊,絕不可能顧全大局、忍氣吞聲,必然要攪鬧起天大的風波並狠狠討還回來不可。

這就夠了,上官莞不想要他們的性命,只想嚇他們一下,讓他們生出劫後余生之感,後怕和惱怒會讓這些人倒逼儒門上層出手。

張白晝又問道:“清平先生呢?”

上官莞道:“師兄很忙。”

……

天寶帝有些心緒不寧,沒有半點睡衣,披衣起身,卻不掌燈,望向地上如白霜一般的月光。

都說天寶帝沒有實權,倒也沒錯,在天寶七年之前,他的確沒有什麽實權,就是個任憑太後擺弄的傀儡皇帝,不過天寶七年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儒門中人來了,有了儒門中人的支持,皇帝便有了實權,最起碼自己的居處不再是被人滲透得四面漏風,而是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這都是儒門之功。

不管怎麽說,他在太後面前,要恪守母子孝道,事事小心,可在儒門這邊,卻是儒門中人恪守君臣之道,事事敬他。就算同樣是架空,也是儒門的吃相更好看一些。

除此之外,小皇帝也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許多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比如說太後娘娘決定在臘月初三邀請清平先生入宮赴宴之事。

這也是他心緒不寧的緣由所在。

許多事情,白鹿先生並不瞞他,所以他很明白雙方是怎樣的打算,現在的局勢只能用“圖窮匕見”來形容。

牽一發而動全身,更何況現在所牽扯到的又何止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