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善惡之法(第2/2頁)

“而那些貪官呢,他們有銀子,他們收了百姓的銅錢後,自己拿二兩銀子出來,換走百姓的兩千銅錢的稅錢,再把銅錢放到市面上,就可以兌換四兩銀子,就這樣盤剝了百姓。”

“如果用劣幣取代良幣,雖然奸商們不會再收購銅錢,但這壹圓、中圓、小圓便要被奸商用劣幣兌走。紫府他們已經看到了這一點,所以規定只能用銅圓兌換,可銅圓又難免被奸商收購,導致流通不足,屆時便會民怨四起,大量商人開始自行鑄錢,劣幣驅逐良幣,最終導致銀圓名存實亡。”

秦清聽明白了,嘆息道:“官商勾結,關鍵還是在於吏治,不然善法也會變成惡法,張相實行一條鞭法是為了充盈國庫,卻被他們變成了斂財的工具。”

趙政道:“正是如此,所以想要推行新幣,要先刷新吏治,打擊貪腐,整肅奸商,改革稅法,發現有借機斂財之人,嚴懲不貸,不然這新幣也要無疾而終。”

秦清笑道:“紫府嘴上說得好聽,請秦趙二公指正,這是給我們出難題了。錢,他鑄完了,防偽沒有任何問題,接下來能否推行,就要看我們兩個老家夥的了。”

趙政亦是笑道:“我們可要迎難而上了,不能讓年輕人小瞧了。如果這新幣真能推行開來,讓一條鞭法起死回生,再丈量天下土地,繼而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稅,真就能海晏河清了。”

秦清道:“如今天底下最大的地主就是儒門,士紳們也多是儒門弟子,若真要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前者也就罷了,後者卻是在挖儒門的根基,一個不慎,便要萬劫不復。”

趙政輕聲道:“所以非要一場大變不可,從下到上,從裏到外,好好清理一遍。若僅僅奪取一座帝京城,還是皇權不下鄉,還是地方宗族士紳自治,那麽士紳還是不必繳稅,什麽也不會改變。”

秦清冷冷一笑道:“這是一件難事,就算以皇帝之尊推行,也難免要暴斃身亡。”

趙政笑道:“以月白的境界修為,這條路恐怕是行不通。”

秦清擺了擺手:“第一,我不是皇帝。第二,若不是紫府,我可能已經被澹台雲所傷。至於第三……以後再說罷。”

趙政道:“我知道紫府為什麽要整合道門了,儒門是必須解決的,地主是必須解決的。儒門曾經是推動世道發展的助力,現在它是世道發展的阻礙。此一時彼一時也。”

秦清感慨道:“儒門最大的弊端就是,他們的道理大部分都是對的,同時也是大部分儒門中人做不到的。道理只能懸掛在天上,落不到地上,就像星星月亮,對於國計民生何益?那道理再對又有什麽用呢?從來都是架起大鍋煮稻米,沒有架起大鍋煮道理的。”

趙政也算是個半個儒門中人,卻不反駁,說道:“儒門嘛,願景是美好的,天下大同;志向是遠大的,為萬世開太平;能力是欠缺的,最起碼我這輩子是看不到儒門的大同和萬世了,不知後人們能否看到。”

兩人相視而笑。

秦清和趙政是老友,也是搭档,平時相處閑談常常會拿儒門打趣。這也是必然,主政一方,與書齋裏做學問,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書生接觸了實務,就必然會改變想法,也就不是書生了,這才有了那句“聖人的書,都是給人看的,拿來辦事,百無一用。”

秦清感慨道:“地師有句話很對,治理天下,只要百姓人人富足,再大的問題也不是問題,若是百姓人人貧窮,再小的問題也是問題。關鍵是如何富足,這可是頭等問題,現在看來,從改制著手,是最可靠、最直觀的手段。”

趙政輕聲道:“改制就要觸及儒門的利益。”

秦清平靜道:“儒門交給我和紫府,我們會給儒門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趙政先是一怔,隨即便聽明白了秦清的話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