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部十二人

不管姚湘憐多麽不情願,還是去拜見了玄真大長公主。

玄真大長公主已經從施宗曦那裏得知了事情的經過,知道姚湘憐不是傳言中那麽不堪,見她臉色雪白,顯然這段時日以來承受了不小的壓力,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憐惜,沒有讓她多禮,反而是好言撫慰了幾句,然後便讓姚湘憐退下了。

如此一來,算是定下了此事。畢竟出家是權宜之計,沒有必要弄出太大的排場。

過了兩日,姚湘憐帶著一個小包袱,離開了家門,坐上馬車,去往城外的玉盈觀。臨行前,姚湘憐的娘親拖著病軀與她說了一晚的話,最後母女兩人又抱頭痛哭一場。

雖然玄真大長公主的溫和態度讓姚湘憐心安不少,但想到以後就要與青燈為伴,見不到父母,更何況前不久她還是待嫁之身,不由悲從中來,在馬車中暗自垂淚。

馬車緩緩前行,因為掛著玉盈觀的牌子,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城門,順著山路來到玉盈觀的大門前。

姚湘憐哭過之後,心情緩和許多,用手帕擦了臉上的淚痕,小心翼翼地掀起馬車的窗簾,朝外望去。

一座道觀隨之映入眼簾。

雖然玉盈觀比不得大報恩寺,但畢竟是皇家道觀,占地極廣,氣派非凡。除了道觀本身之外,還有掛在道觀名下的各種良田上千畝,絕非普通小道觀可比。

姚湘憐自小便是錦衣玉食,受不得清苦,如今看到玉盈觀的氣派,不由心中暗忖:“我是玄真大長公主的弟子,想來不會受到苛待,最起碼絲綢衣服還是能穿的,就是不能吃葷,要吃素。”

她正想著這些的時候,馬車外面傳來聲音:“請小姐下車吧。”

姚湘憐把自己的小包袱抱在懷中,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起身走出馬車。

外面站著一個不苟言笑的老嫗,嘴角下垂,滿面煞氣。

姚湘憐有些害怕,低下頭去,不敢直視老嫗。

“請小姐隨老身來。”老嫗略微打量了下姚湘憐,轉身領著她朝玉盈觀走去。

姚湘憐抱緊了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後面。包袱裏放著許多面額不等的銀票和一些太平錢,大概有四千銀子,對於為官清廉的姚中丞來說,已經是小半家當。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哪怕是江洋大盜,只要手中有錢,在大牢中也能好酒好菜,沒錢只能吃豬食。還有犯人流放,到了流放之地,若是有錢孝敬,便能免去殺威棒,再有錢上下打點,不但沒有鐐銬加身,還能得個好差事,甚至能自由行動。可如果沒有錢,不僅要被殺威棒打個半死,還要做苦力勞役。

出家的道觀也是如此,不說吃穿用度這些大頭,就算姚湘憐想給父母捎個口信,也少不得跑腿錢,所以老夫妻給女兒準備了些銀錢,讓她用來打點關系,不要受人欺負。玄真大長公主那邊,也備了厚禮,請她多加照看。

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姚湘憐隨著老嫗走入道觀之中,跨過門檻後又回頭望去,在她身後,玉盈觀的大門緩緩關閉,她的眼圈又是紅了,卻不敢出聲,更不敢流淚,拼命憋住,只讓眼淚在眼圈裏在眼眶裏打轉,可到最後還是打濕了手中的包袱。

老嫗領著姚湘憐來到一處偏殿外,卻不進去,而是低眉斂目道:“就是這裏了,小姐請進吧。”

姚湘憐猶豫了一下,緩緩走進偏殿。

偏殿中供奉著一尊太上道祖,除了香案上的香燭之外,再無其他燈火,顯得有些昏暗。

不過出乎姚湘憐的意料之外,玄真大長公主並不在此地,只有一名年輕女子正背對著自己,面朝太上道祖像負手而立。

姚湘憐不敢貿然上前,抱著包袱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年輕女子轉過身來,望向姚湘憐。

姚湘憐這才看到女子的相貌,當真是花容月貌,膚白似雪,頭上戴著一個金色的香冠,氣度不凡,顯然不是尋常人等。

姚湘憐有些氣勢不足,小聲問道:“請問……”

女子微微一笑:“我姓秦,單名一個‘素’字。姚姑娘不認識我了麽?當初還是我送你回帝京城的。”

“是……是麽?”姚湘憐有些遲疑,現在回憶自己回到帝京的過程,竟是什麽也記不起來,就好像是一覺醒來便從幽冥谷回到了帝京。

秦素道:“看來姚姑娘是不記得了。”

姚湘憐正要說話,忽然感覺一陣困意襲來,眼皮漸漸垂了下去。

再有片刻,姚湘憐已經是變了一個人。

秦素先是設下了禁制,然後見禮道:“大巫師。”

巫鹹感慨道:“自從來到這座帝京城,小姑娘不止一次想要尋死,連我都受到影響,現在終於是逃了出來。”

秦素道:“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