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談和

一行三人,除了為首的女子之外,兩名扈從站在門外。

李玄都說的便是這二人。

正要開口說話的女子聽到李玄都此言,眼神中閃過一抹訝異。

只是不等她主動解釋,先前那個與徐九動手的扈從已經邁步跨過門檻,進入李玄都的書房。

這一次,徐九沒有阻攔。

這名扈從開口問道:“清平先生記得我?”

是記得而不是認得,無疑是默認了“故人舊相識”的說法。

李玄都道:“若是我沒記錯,你是燕王世子。”

燕王老當益壯,老來得子,說是兒子,從歲數上來說,幾乎與孫子相差不多,難免驕縱,故而這位世子殿下在帝京城中是出了名的跋扈,闖了不少大禍,不過都被燕王一一遮掩過去。上次玄真大長公主前往荊州面見當時還是荊楚總督的趙良庚,商談進京事宜,隨行之人中除了禦馬監掌印大太監之外,還有就是這位燕王世子了。

當時這位燕王世子與李玄都起過沖突,被李玄都輕易擒下,最後還是玄真大長公主出面解圍。當時李玄都就有些好奇,這位燕王世子為何會堂而皇之地與玄真大長公主、禦馬監掌印大太監同行,若僅僅是積攢功勞,未免有些太過興師動眾了。

只是後來李玄都事務繁忙,便把這一茬忘到了腦後,直到如今他再度認出這位燕王世子,先前的疑問又泛上心頭。

這位燕王世子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同時李玄都又想起了一件往事,地師徐無鬼的齊王身份是絕密之事,雖說宗室中有人知情,但也是極少數,最起碼玄真大長公主就不知情,還是從李玄都的口中得知了這樁秘聞。換個角度來說,玄真大長公主並非宗室的核心成員。

細細論起,穆宗皇帝雖然疼愛這位妹妹,但並沒有給予這位妹妹太多權柄,更不會讓她參與朝政。玄真大長公主真正掌握大權並開始參與朝政其實是在穆宗皇帝病重之後,也就是武德十一年到天寶二年這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中,玄真大長公主被太後謝雉拉攏,以中間人的身份調和四大臣與宗室之間的矛盾。就好比是帝王的平衡之術,只有兩派人都有求於帝王,帝王說話才算數。當時四大臣和宗室還未徹底撕破臉皮,也都需要一個中間人的角色,使得玄真大長公主的地位水漲船高。不過玄真大長公主掌權時間太短,許多密辛未必能盡數知情,其中就包括齊王之事。

在這方面,身為宗室中最年長的燕王,恰恰是知道各種密辛最多之人。

由此,李玄都心中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燕王世子是否是代表了燕王?上次玄真大長公主的荊楚之行,燕王世子之所以隨行其中,就是為了起到查漏補缺的作用?

可李玄都又有些不能完全確定。因為以燕王世子表現出的性情,說得好聽些,叫作尚顯稚嫩,說得難聽些,就是難堪大任。若果真如李玄都所猜測那般,燕王世子身負大任,那麽只能說國事尚且如此兒戲,大魏徐家的氣數也著實該盡了。

燕王世子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跋扈,先是向李玄都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世人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可我與清平先生自從平安縣城一別之後,再見到清平先生,豈止是刮目相待,便是剜出兩只眼珠子,也不為過。”

若是以前的李玄都,聽到這般話語,定要反唇相譏,只是到了如今,李玄都只是一笑置之,問道:“世子殿下是代表燕王前來?”

燕王世子道:“不敢當清平先生的一聲‘世子殿下’,我叫徐載鈞。至於方才清平先生所問,我也可以回答下先生,正是家父的意思。”

李玄都有些明白了。這些宗室子弟是天生的兩副面孔,在長輩面前,個個都是守禮懂規矩的年輕才俊,可到了外頭,搖身一變就成了跋扈驕縱的紈絝子弟。如今看這燕王世子,也算是舉止得當,不似上次所見那般不堪。歸根究底,是因為李玄都本人地位高了,所以周圍便都是“好人”了。就算這等太歲人物,也不敢太過造次。

李玄都又問道:“一位代表燕王,一位代表太後,還有一位代表何人?”

還有一位扈從站在門外,始終沒有邁過門檻。聽到李玄都的問話,這位扈從這才擡步邁過門檻,輕聲道:“駙馬都尉歐陽文見過清平先生。”

李玄都說道:“我聽說過你。”

歐陽文微微低頭,“在下惶恐,不過一介贅婿罷了。”

“贅婿不假,也要看哪家的贅婿。堂堂天家,豈是等閑?”李玄都笑了笑,“雖說本朝駙馬不得參與政事,大多只能奉祀孝陵,攝行廟祭,署宗人府事,不過也有例外,我記得閣下應是統領宮中侍衛、儀仗將軍、力士校尉,乃是當今陛下和太後的心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