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三事(六)

陳風屈指一彈,房夏感覺自己幾乎握不住手中長劍,差點脫手。她心中驚駭非常,此人分明是歸真境的高手,就算在青鸞衛中也不是尋常人物。

陳風道:“先前那對年輕男女,修為驚人,就連我也看不透他們的深淺,而且又是涉及到秦家和慈航宗,我更不敢輕舉妄動。可笑你們這些蠢貨,竟然不知道抱緊了此二人的大腿,反而以為高枕無憂,獨自上路。若是他們二人在此,我就只能乖乖陪你們去江州,然後繼續做你們的好鄰居了。”

房夏扶住搖搖欲墜的丈夫,滿心絕望。

他們夫婦二人本以為這次不過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哪裏會想到竟然是陰溝裏翻船的局面。

陸姓婦人畢竟是見過世面之人,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普通婦人,她定了定心神,沉聲問道:“到底是誰要抓我們?是晉王?還是太後?”

“到了此時,這個問題還有意義嗎?”陳風反問道,“陸嫂子與其考慮是誰要動你們,不如考慮考慮誰能救你們。”

陸姓婦人面容平靜,“就算死,也要做個明白鬼,不是嗎?”

陳風伸出大拇指,“陸嫂子好氣魄,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你若不是朝廷欽犯,我還真想把你收入房中。”

陸姓婦人臉色一冷,不再說話。

陳風很有貓戲老鼠的閑情逸致,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們知道詔獄中的許多犯人為什麽會選擇自盡嗎?”

那姑娘鼓足勇氣道:“無非是你們青鸞衛心狠手辣罷了。”

“這話對也不對。”陳風說道,“到了裏面,嚴刑拷打還在其次,關鍵是屈辱,想象一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公卿大人們,被關進了詔獄,與便盆鎖在一起,手足動彈不得,想躲也躲不開,能忍受嗎?這只是其中一點微不足道的把戲,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對於他們來說,當真是生不如死。至於女犯,花樣就更多了,幸虧是天子腳下,若是在地方大牢,女犯們說不定還要被迫接客呢。”

陸姓婦人聞言後終於是露出幾分驚惶之色。

陳風淡然道:“放心,你們有機會見識的,說不定還能親自體驗一下。”

話音未落,陳風已經突然向那老仆出手。

老仆在倉促之間勉強擋下了陳風的一掌,卻不住向後退去,口中吐出鮮血。

這名老仆身手不俗,同樣是先天境的修為,否則也不能護著一行人逃出江陵府,可對上陳風這位歸真境宗師卻是沒有多少還手之力,關鍵在於他是武夫,有句老話叫做“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武夫一道,與人爭鬥常常虧損血氣,若是不能踏足歸真境,年老之後,氣血日益衰,意氣日益微,一身修為最多只剩巔峰時的八成左右,所以同境之爭,必然是年少的打敗年老的,所謂“拳怕少壯”便是由此而來。

陳風占據了境界的優勢,又占據了“拳怕少壯”的優勢,如何不能取勝?

老人心知取勝無望,已經萌生死志。

便在此時,一個女子突兀說道:“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陳風猛地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一行人的不遠處,竟然陳風沒有察覺到分毫。他認得這個女子,正是先前出手救下了高家一行人的女子,自稱是“白衣觀音”白繡裳的侄女。

陳風的心往下一沉,“你沒走?”

來人正是秦素,她反問道:“我走哪裏去?你覺得我身為白宗主的侄女,不需要回江州嗎?”

陳風臉色陰晴不定。

秦素沒有貓戲老鼠的興致,直言了當道:“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可以饒你一條性命。”

陳風猶豫片刻,臉上有了笑容,“既然白夫人這麽說了,那……那我還有什麽好說的,自當是合盤托出,只望夫人能遵守諾言。”

秦素道:“這是自然。”

陳風點了點頭。

房夏急聲道:“小心暗器。”

可是為時已晚,陳風的暗器已經出手,無數銀針自他衣領、肩膀位置發出,好似一團茫茫煙雨。這是青鸞衛的獨門手段,又經過唐家高手改進,就算對上歸真境的宗師,在出其不意之下也有奇效。

陳風不愧是青鸞衛精心培養出來的高手,哪怕是在出手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仍舊沒有分毫破綻。

不過下一刻,陳風臉上的笑容就徹底凝固。

因為他射出的暗器全部凝滯於秦素身前,纖毫畢現,動彈不得。

陳風嗓音顫抖道:“天、天人境?”

秦素一揮袖,所有暗器悉數落在地上,然後緩緩走到陳風的面前。

陳風不是沒想過逃走,可他絕望地發現自己已經被眼前女子的氣機徹底鎖定,根本就是逃無可逃。至於出手反抗,陳風更是在第一時間否決這個念頭,對上一位貨真價實的天人境大宗師,求饒興許能有一線生機,反抗只能是死路一條。更何況那個深不可測的男子還未露面,多半也是一位天人境大宗師。難道那個關於清平會的傳聞是真的?這個所謂的清平會當真是清平先生李玄都創建?而不是那些余孽們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