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三事(一)(第2/2頁)

到了此時,勒合蔑已經可以斷定,自己是看走了眼,這個看上去重病在身的年輕人很不普通,不過他再轉念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一個不超過三十歲的女娃娃都能身懷仙物,與她同行又身懷“長生石”的年輕人怎麽可能是普通人!

只是此時再去後悔已經晚了,勒合蔑只能硬著頭皮強行出手,不過他不是想著如何擊敗敵人,而是開始考慮如何逃離此地,保住性命。

一瞬之間,勒合蔑收起彎刀並取下背後長弓,也不管敵人身在何方,直接用盡全力向前射出一箭,然後他本人順著這一箭的軌跡向前急掠。如此一來,等同是讓這一箭為他開路,就算那個藏在暗處之人想要攔下他,也非要擋下他的一箭不可。

勒合蔑不愧是久經戰陣之人,這個想法不可謂不可對,不過前提是對手與他境界相當,最起碼不能比他高出一個大境界去。從這一點上來說,盡管勒合蔑已經相當高估李玄都,在實際上還是低估了李玄都。

在他必經之路上的虛空中突然如水面般生出一圈圈水波漣漪,漣漪到處,所有事物都好似鏡中花水中月一般被扭曲,呈現出一派光怪陸離的奇異景象。勒合蔑的一箭射入漣漪之中後,就好似大雨落雲夢,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被挪移到了什麽地方。

勒合蔑大驚失色,只得強行止住身形,同時要拔出自己的彎刀。但更令他驚訝的是,這把陪他殺敵無數的老夥計僅僅是出鞘一半,就再難動彈分毫。一只手掌輕描淡寫地伸了過來,按在他的刀首之上,又將這把彎刀一寸寸的推回到刀鞘之中。

拔刀不是對手和拔不出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只是技不如人,最起碼還能一戰,後者卻意味著相差太大,甚至算不上對手。

緊接著一只手按在了勒合蔑的肩膀上,勒合蔑只覺得身子一沉,不僅再難動彈分毫,就連氣機運轉都變得艱難起來。

直到此時,勒合蔑才明白自己到底撞上了怎樣的鐵板,哪裏是什麽癆病鬼,分明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長生之人。

勒合蔑不由暗嘆自己太過大意,能從薩滿教手中奪走長生石之人,豈是尋常之輩,自己今天只怕是要栽在這裏了。

便在這時,勒合蔑發現周圍的層層漣漪開始逐漸消散不見,那種更高層次的天人合一狀態也如潮水般退去,讓他重新恢復了對天地的感知。他猛然驚覺,其實對方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按住了刀首,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下一刻,兩人好似縮地成寸一般,又重新回到了馬車旁邊。

李玄都這才收回手掌,掩嘴重重咳嗽了幾聲,半點看不出長生之人的氣勢,可剛才的那一幕卻讓勒合蔑不敢有半分異動。

秦素收起“三寶如意”,來到李玄都身旁,替他輕撫後背。

李玄都漸漸平復之後,無奈道:“剛才的藥算是白喝了。”

秦素看了眼鍋中已經焦黑如碳的魚,嘆息道:“我的魚……”

面對這對十分古怪的年輕男女,勒合蔑再沒有方才的傲慢,保持了相當長時間的沉默。道理是勝者的說辭,所以有理與否還在其次,關鍵是拳頭夠不夠大。畢竟性命都被旁人操於手中,還談什麽道理。就是當初的李玄都,不認可李道虛的做法,也只能是“勸諫”,而不是公然指責李道虛,可就算如此,李玄都還是承受了相當的代價,被逐出師門。直到今日,李玄都才算有資格與李道虛講一講道理。

秦素問道:“要怎麽處置他?”

李玄都想了想,說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他。”

秦素點了點頭,起身去收拾她的煎魚。

李玄都重新坐回到車轅上,靠在車廂上,“我無意與閣下為難,閣下隨便坐吧,我們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