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與藥(第2/2頁)

此地正是當年地師徐無鬼的住處,李玄都搬來之後,就住在了這裏,秦素恪守著禮數,因為兩人還未成親的緣故,並不與李玄都同房而居。

秦素推門進去,脫下身上的鶴氅,著素色長裙,輕聲道:“紫府,裴玉和蘇姐姐來了。”

因為裴玉是晚輩,所以秦素這個師母可以直呼其名,並不算是罵人無禮。

片刻後,李玄都從內室走了出來。

裴玉見到李玄都,卻是嚇了一跳,因為此時的李玄都已經是大變模樣,不僅僅是臉色蒼白,而且咳嗽不止,身上披著大氅,哪裏還有長生地仙的風采,儼然是個病秧子。

見裴玉面露擔憂之色,李玄都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請坐,說道:“不必擔心我,不過是看著嚇人罷了,我的修為未損,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吃點苦頭,過了這七七四十九日,我也就不必吃苦頭了。”

裴玉這才松了口氣,說道:“先生受苦了。”

“這算什麽。”李玄都笑道,“不知多少人求而不得,過了這一關後,長生不死,與天地同壽。古往今來,誰人不想得享長生?”

就在說話的時候,秦素站起了,揭開旁邊紫銅爐的蓋子,朝裏面吹了一絲氣線,銅爐裏立時燃起了明火,接著她將一個紫砂藥罐坐到了明火上,開始煎藥。

蘇憐蓉訝然道:“這是?”

秦素道:“是地師留下的藥方,能緩解紫府的病情。”

李玄都裹緊了身上的大氅,臉色青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整個人甚至在輕輕發抖,“我沒有病,這是長生境的重塑體魄。”

“是,你沒病。”秦素的語氣溫柔,像是哄孩子一般,“你就當是喝湯了,這是我親自給你煲的湯,全都給我喝了,一滴也不許剩下。”

李玄都輕哼一聲,“啰嗦。”

裴玉還是第一次見到李玄都這般模樣,有些發怔。蘇憐蓉卻是不覺得奇怪,男人不論是什麽身份地位,又是多大年齡,總有孩子氣的時候。

李玄都整個人縮成一團,似乎在抵禦洶湧寒意,緩緩說道:“所謂的‘病’,其實與經歷和所修煉的功法有關,別人都是一門功法,多的也就是兩門功法,經歷也不復雜,關鍵在於‘純粹’二字,所以病症多半只有一種。比如家師是體虛氣寒之症,是因為他老人家曾潛入東海深處,大天師是虛火旺盛,則是因為功法至陽只剛。家嶽咳嗽不止,則是因為他在極北酷寒之地閉關多年。我就不一樣了,兼修多門功法,又有各種外力加身,關鍵還去了‘玄都紫府’中的‘五行洞天’和‘昆侖洞天’,經歷復雜,功法龐雜,所以我這回是各種症狀一起發作,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有得就有失吧。”

裴玉聽得咋舌,心想長生地仙在這些病症的折磨下尚且如此狼狽,換成其他人,豈不是早已病死?

煎藥的紫銅爐子其實是件寶物,所以不一會兒,藥已經煎好,秦素伸手摸了摸藥罐,又拿起火鉗撥弄幾下蓋了明火,放下火鉗,捧出了藥罐。

“當心,別燙了手。”李玄都叮囑道。

秦素不理他,捧起藥罐小心地將藥湯倒進一只瓷碗裏,然後自己先喝了一口,說道:“可以喝了。”

李玄都伸出手接過瓷碗,一口便將那碗藥喝了。

秦素露出笑容,接過空碗,說道:“按時喝湯,等到八月十五,你這病就能輕一些了。”

李玄都此時大概因為病情嚴重的緣故,真是有些孩子氣了,不悅道:“我沒病。”

秦素拿著空碗起身去洗了,拖長了聲音說道:“是,沒病。”

李玄都喝了藥之後,便覺得困意上湧,說道:“你們可以四處轉轉,挑選個住處,我要睡一會兒。”

裴玉和蘇憐蓉看出了李玄都的狀態不對,秦素忙著照顧李玄都,也是顧不得他們了,於是關切幾句後便告辭離開。

秦素挽起衣袖,洗了碗,又倒熱水絞了面巾走回李玄都身邊,替他慢慢溫擦著面部,此時兩人相處,倒真是有些尋常夫妻的意思了。

秦素兀自念叨著,“七月十五到八月十五是一月整,再有十九天,也就是九月初九,正好是重陽節,你就全好了,又是我那意氣風發的玄哥哥了。”

李玄都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問道:“雲何有消息了嗎?”

秦素搖了搖頭,“還沒有。”

李玄都閉上了雙眼,“看來雲何的帝京之行並不順利,我等不到九月初九了,還是要早早親自去帝京走上一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