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牝女(第2/2頁)

過了片刻,季叔夜才緩緩開口道:“正是此理。”

李玄都笑道:“淵真師兄是同意我的說法了。”

季叔夜嘆了口氣,“道門有令,自無不遵從,只是能不起兵戈之爭是最好。”

“這是自然。”李玄都道,“淵真師兄放心,我不會讓妙真宗的弟子與唐家堡拼殺,此舉不過是施壓而已,若是唐家堡執迷不悟,抵死不從,我便將此事上報三位掌教大真人,請他們定奪。到時候就是各宗共舉討之,想那北邙山有地師和藏老人坐鎮,仍舊不是對手,區區唐家堡,難道還能強過皂閣宗的‘鬼國洞天’嗎?”

季叔夜終於放下心來,應下此事。

由此李玄都也可以斷定,季叔夜雖然丟了宗主之位,但在實際上還是行使著宗主的職責。

說完正事,兩人也可以說些閑話了,季叔夜道:“聽聞紫府已經與秦大小姐定親,不知何時完婚?”

李玄都道:“本是定於五月,可如今江湖上風波再起,未必能如期完婚,說不定要向後推延一二。”

季叔夜點頭表示理解,“這大約就是好事多磨吧。”

借著這個話頭,李玄都順勢問道:“我聽聞淵真師兄當年也曾有過一段姻緣,不知是真是假?”

季叔夜臉色一僵,隨即苦笑道:“既然紫府問到了此處,那貧道……那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此事並非江湖謠傳,而是確有其事。”

李玄都試探問道:“是牝女宗之人?”

季叔夜臉色一變,“紫府如何知曉?”

李玄都心知自己猜對了,嘆道:“淵真師兄應該知道‘血刀’寧憶如今已經是我太平宗的大客卿,他出身儒門寧家,身份不俗,當年便是為牝女宗所誤,才變成了今日的‘血刀’,還有正一宗的青鸞兄,我便是由他們二人推及淵真師兄,這才有此一問。”

季叔夜臉色幾度變化,最終化作一聲長長嘆息,“紫府見微知著,佩服,佩服。正如紫府所言,當年我離開宗門外出,偶然遇到了……她,後來又有其他機緣巧合,一個不甚,墜入情網之中,掙脫不得,反而是越陷越深,終是難以自拔……”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是低不可聞。

李玄都心中也是感嘆。邪道各宗之中,無道宗殺人雖然不乏暗算偷襲,但也好歹是直來直去,皂閣宗、陰陽宗各有暗中謀劃,可也在計策的範疇之內,唯有牝女宗,不從事情本身著手,而是從人著手。只要解決了提出的問題的人,這個問題也就不存在了。人活一世,不同於草木一秋,關鍵就在於一個“情”字,這男女情事,又有幾人能夠看開?不知多少男兒淪為了牝女宗的裙下之臣。真要說起來,也就是玄女宗和忘情宗不怕這等手段,所以牝女宗對付其他宗門,都是用些取巧的鬼域伎倆,可對付玄女宗,就要動用堅船利炮,付諸於武力了。由此說來,當年牝女宗、玄女宗、忘情宗能夠三足鼎立共分江湖,也不是巧合。

李玄都輕嘆道:“難道這麽多年過去,淵真師兄還未看開?”

季叔夜苦笑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情之一字,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看透?”

他看了李玄都一眼,若有所指道:“我聽聞宮姑娘對紫府青眼有加,可紫府卻不為所動。在這一點上,我不如紫府遠甚,都說江山和美人就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想來是紫府心懷天下、所圖甚大之故。”

李玄都臉色不變,也不辯解,“心懷天下……淵真師兄謬贊了。不知淵真師兄如今是否還與牝女宗有所聯系?”

季叔夜勃然變色,“紫府這是何意?”

“淵真師兄不要誤會,我並非懷疑淵真師兄私通牝女宗,也無其他意思。”李玄都認真說道,“只是我觀淵真師兄面容枯榮,正應了情深不壽,而牝女宗自北邙山一戰之後就消失無蹤,所以我才問淵真師兄是否知曉關於牝女宗的近況。”

季叔夜望著李玄都良久,臉色變化不定,目光晦暗不明,良久之後,方道:“倒是讓紫府說中了,我與牝女宗的確還有些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