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爭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已經是徹底撕破了臉。

“你也敢跟我侈談‘擔當’二字?”李元嬰是真的出離憤怒了,“你的擔當是為了誰擔當?是張靜修?還是秦清?總之不是清微宗!這些年來,是誰在為清微宗擔當?是我!是我辛苦操持清微宗,為師父分憂解難,一年中倒有半數時間都在帝京城中,你卻釜底抽薪,不種樹,不澆水,不施肥,就等到果子熟了來摘果子,你幾時想過我們清微宗?!”

李玄都正色道:“我當日之所以要向師父進言,就是為了救清微宗,若是按照你們的做法,縱然短期內興盛一時,可從長遠來看,卻是為禍取死之道。”

“好一個為禍取死之道。”李元嬰怒極反笑,“按照你的法子,靠著所謂的議和去一統道門,只是換來一個空名,在這個空名之下,仍舊是各行其是,仍舊是四分五裂,想要真正統一道門,非要行殺伐之事不可,只有這樣,才能政令歸於一統,才能收攏人心。”

李玄都心平氣和道:“師兄所說不錯,想要真正人心歸一,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以強力手段整合道門,鎮壓異己,可是請問師兄,如今的清微宗有橫掃諸宗的實力嗎?儒門會坐實道門一統嗎?答案是清微宗沒有這個實力,最起碼短時間內沒有,而儒門也不會坐視道門一統,如今僅僅是和議都困難重重,若果真是開戰,儒門只要稍微合縱連橫,再從外援助,就會讓清微宗陷於孤立之中,到那時候,不說統一正道乃至道門,就是清微宗本身也有滅宗之憂,當年鼎盛一時的皂閣宗就是前車之鑒!”

李元嬰死死盯著李玄都,沉默了片刻,方才道:“答得好,答得好!真是占盡了道理,我辯不過你。可我只說一點,我的夫人現在被抓了,而你的夫人還好好站在你的身旁,現在上三堂中,除了老宗主的人,剩下的都是你的人,我看這個宗主之位遲早也是你的囊中物。拿去吧,都拿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帶著清微宗走向何處,若是有朝一日,清微宗毀在你的手上,列位祖師在前,千秋史冊在後,你能問心無愧就是!”

李玄都背負著雙手,道:“天寶二年,我被奪去一切宗內職位,我可曾有過半句怨言?錯了就是錯了,有功則賞,有過必罰。你總不能只領賞,不受罰。老宗主是個重規矩、講規矩的人,他不會自己壞了自己的規矩,當年的大師兄也好,還是我這個所謂的四先生也罷,都曾勢大,也不見老宗主依仗自己的境界修為或者身份地位去強行打壓,你若真是一心為了清微宗,無私念,不做壞規矩的事情,老祖宗也不會把你怎樣。所以最後我送師兄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李元嬰望著李玄都,眯起雙眸,怒氣漸漸消失,殺氣漸漸上漲,他幾次猶豫,將手中縮入袖中,復又伸出,如此幾次,最終還是沒有敢在李道虛的眼皮子底下大打出手。

李元嬰的這個動作當然沒有瞞過李玄都的眼睛,他忽然有了一種明悟,也許儒門同樣是兩頭下注,他們不僅去疏通李道虛,而且還給了李元嬰某些好處,應該是一件半仙物,甚至是仙物,否則李元嬰不可能有這樣的底氣,竟然想要用天人無量境的修為來挑戰已經是天人造化境的他。

李玄都笑了笑,“看來不僅僅是我有機緣,師兄最近也有機緣,我早就說了,天底下的好事不可能讓我一人獨占,若是師兄果真一口惡氣難出,或是技癢難耐,想要與我再比一次,那我們就去望仙台,不要在這裏,免得傷及老爺子的八景別院。”

這回反倒是變成李元嬰猶豫了,除了因為李玄都太過自信之外,也是因為李玄都的名氣太盛,人的名樹的影,盛名之下無虛士,若說戰績,張靜沉是天人造化境,上官莞是天造化境,都敗在了李玄都的手上。青鶴居士同樣是天人造化境,也沒能奈何李玄都。他能取勝嗎?若是他也敗了,那他就連最後一點扭轉局勢的可能也沒了,只能坐以待斃,等著李玄都把他從清微宗宗主的位子上一腳踢下去。

就在這時,堂外傳來一個聲音,“三師兄、四師兄,還有四嫂,怎麽還沒走呢?是在商量什麽大事啊?”

只聽稱呼,李玄都和李元嬰就知道說話之人是誰,畢竟稱呼四師兄的,除了陸雁冰,就是李太一了。陸雁冰是女子,來人只可能是李太一。

話音落下,就見李太一走進了正堂。這倒也給了李元嬰一個台階,他不必去接李玄都的話茬,而是問道:“六師弟不是也沒走嗎?”

李太一嘆了口氣,“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別人都把天魁堂當成好差事,天子近臣,可我一向是避之不及的,萬萬沒想到老爺子點了我的名,讓我在天魁堂中當差,從此大半時間都要拘在蓬萊島上,實在讓人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