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迎客(第2/2頁)

大船停靠穩當之後,放下船板,一行人緩步下船。

為首的正是李玄都,身後隨行的依次是張海石、白繡裳、秦素、李非煙、石無月、寧憶,以及押送著階下囚的也遲。

李玄都與李元嬰互相見禮,絲毫看不出兩人在去年還生死相向,李玄都被李元嬰用“無相劍”刺入胸口,然後李玄都又還了李元嬰一劍,並且差一點就要了李元嬰的性命。

李玄都舉目望向李元嬰身後的眾多清微宗弟子,輕笑道:“都是自家人,又不是不認得我,何必多禮。”

……

蓬萊島,八景別院,真境精舍。

道門典籍有言,三清祖師中的上清靈寶天尊的道場名為“仙域真境”,“真境”二字便是取自此處,牌匾上的四個字是李道虛親筆所書。

精舍設計不同尋常,極為狹長,入得殿門之後,是一條挽著重重紗幔的長長通道,通道盡頭又是兩扇殿門,在那兩扇殿門後面才是真正的精舍。

此處殿門正上方掛著一方牌匾,上面寫著四個篆體大字:“法莫如顯”。此匾與殿外匾額上的“真境精舍”四個大字如出一轍,也是李道虛的手筆。

李道師平時可以進入精舍的外間,可要等李道虛傳喚之後,才能進到掛著“法莫如顯”牌匾的內室。

在外間通道兩側每隔兩丈就擺著一尊偌大的三足加蓋銅香爐,爐蓋上按八卦圖像鏤空,爐內有青色火焰熊熊燃燒,使得鏤空處不斷向外氤氳出淡淡的紫色煙霧,讓此地變得煙霧裊裊,好似仙境。

除此之外,精舍通道正中還擺著一座好大的銅壺滴漏。靜寂中,大銅壺的滴漏聲清晰可聞。

所謂滴漏,與日晷作用相同,都是用來計時的。

李道師看了眼漏壺中慢慢上浮的刻木,銅壺木刻上“申”字的最後那一道木刻已經浮出水面,“申”字透過水面已經能看見了,說明馬上就是申時。

就在這時,李道師聽到裏面傳來李道虛的聲音,“進來吧。”

“是。”李道師應了一聲,輕輕推開內室的殿門,走入其中,然後又順手關上了殿門。

進到精舍後,第一眼便能看到正墻神壇上供奉著太上道祖和三清祖師的神位,在神位之下則是一座鋪有玄色蒲團坐墊的陰陽法座,法座之下是一張地衣,地衣如畫,其中天昏地暗,雲遮霧繞,雷電森然,其中隱隱約約有一道黯淡身影穿行其中,乃是與“天師飛仙圖”並列齊名的“劍仙飛升圖”。

雖然是閉關場所,但畢竟不是修建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四周開有窗戶,此時開了窗戶,外頭的風裹挾著雨滴水汽飄了進來。正端坐在精舍法座上的老人對此無動於衷,仍是閉著雙眼。

不得已,李道師只得輕輕喚了一聲:“師兄。”

自從李非煙脫困之後,李道虛便讓李如師改回了本來名字,不許他再用“李如師”的名字,當初李道師之所以改名為李如師,本就是為了逢迎李道虛,如今李道虛有令,他自然無不遵從。不過李道師也從其中嗅出了許多意味,李道虛之所以下這樣的命令,顯然不是因為他的緣故,否則也不會任由他改名多年,這是在給李非煙面子,換而言之,這位師兄對於亡妻還是有情分的,並非外人所傳的那般無情。

李道虛緩緩睜開雙眼,先是看了眼窗外,然後收回視線,說道:“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念完這首詩後,李道虛沒像往常那樣停住,留點時間讓李道師靜靜地琢磨後再說話,而是接著說:“今日的這場雨是應景,紫府的那一劍也是應景,應了第一句的。接下來的這句‘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還是應景,像極了現在的局勢。如此應景應情,讓我不由感慨,莫非是天意如此。”

李道師知道,下面師兄要說的才是關鍵,便靜靜地等聽下文。

李道虛問道:“和議一事,你怎麽看?”

李道師斟酌了一下,“大勢所趨。”

李道虛看了他一眼,“你這話言不由衷。”

李道師立刻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