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訪客

這道劍氣極長、極遠,劃過天幕之後,留下一道尾痕,如掛空長虹,久久不散。

不僅僅是站在船頭上的石無月、寧憶看到了這道劍氣,就是遠在海的另一邊的望海樓上也看到了劍氣,甚至比船隊中人看得更為清楚。因為站在船隊方向去看這道劍氣,只是一線,將漫天的雨雲分割成了兩半,可站在望海樓上去看這道劍氣,卻是一道仿佛大河的溝壑,而且就在頭頂,四周仍舊是陰雲密布,唯獨這一條溝壑天光大盛,竟是有了幾分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意味。

東海之上有兩大勝景,一處是位於海中的望仙台,另外一處便是建造於海邊的觀海樓,也稱望海樓,與望仙台並稱“二望”。

望海樓共有九層,整個第九層與下面的八層並不相通,換而言之,整個第九樓就是一個巨大的房間,此地乃是觀景勝地,其內有兩扇巨大屏風,除了一扇屏風隔開那處視野最為開闊的觀景台之外,只在一處用描金仕女屏風和翡翠珠簾隔開一個不大的區域。立於此樓之上,可以眺望海天一色,尤其是漲潮時,大浪拍擊望海樓席卷千層白雪的壯闊景象更是天下之間難得的景色。

一個美貌婦人此時便站在觀景台上,素衣裹體,妍麗妖嬈,舉手投足,一舉一動,無不流露風流媚態。

她已經立在此處許久,起先還是眺望海面,可那道劍氣像剪刀一樣裁開天幕之後,她就變成仰頭望天的樣子。

這一劍,是在示威嗎?

如果是示威,那麽是向誰示威?

良久之後,女子緩緩收回視線,臉上還有笑意,可眼底已經陰沉一片。

就在這時,李如菊的聲音從屏風外面傳來,“夫人。”

早年時候,清微宗有兩位夫人,以大小區分,不過隨著李卿雲身死和李非煙被囚鎮魔台,宗內已經久不聽夫人這個稱呼,直到李元嬰娶妻之後,才再一次有了夫人的稱呼,也是唯一的夫人。

女子正是谷玉笙,正所謂夫妻本一體,對於李元嬰來說,李玄都來勢洶洶且來者不善,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自然憂心忡忡,這些天來一直在望海樓,等著李玄都等人的到來。不過李元嬰和李太一此時還未抵達望海樓,只有谷玉笙一人在這兒。

聽到李如菊的聲音,谷玉笙轉過身來,問道:“是宗主到了嗎?”

李如菊的聲音明顯遲疑了一下,說道:“宗主和小先生還沒到,是您的一位故人前來拜訪。”

“故人?”谷玉笙一怔,“什麽故人?”

話音方落,就聽一個女子輕笑道:“師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嫁入清微宗,做了宗主夫人,就忘了我們這些姐妹了?”

谷玉笙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心中一驚,從屏風後面轉出,望向來人。

就見上官莞負手而立,正含笑望著她。

“上官師妹……”谷玉笙剛要說話,又想起什麽,對李如菊說道:“若是宗主到了,立刻通知我。”

“是。”李如菊應了一聲,退出門去,使得樓中只剩下谷玉笙和上官莞。

正道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因為正道十二宗同氣連枝,又都是道門弟子,所以哪怕是出身於不同的宗門,互相之間也會以師兄弟相稱,通常是宗主平輩論交,然後從宗主以下依次各自排列。不過也有例外,當年李道虛還是清微宗宗主的時候,就沒有人敢跟張海石去平輩論交,因為張海石年長位尊,又境界高深,這也是李道虛和張靜修相繼放棄宗主之位的原因之一,委實是兩人輩分太高,若是按照宗主平輩論交的規矩,多有不便。還有一個例外,就是互相之間有其他關系的,比如李玄都已經是一宗之主卻稱呼慕容畫為師姐,這就是撇開宗門關系,單純因為白繡裳是未來嶽母的緣故了。

正道十二宗如此,邪道十宗之間也大抵相差不多,甚至猶有過之。比如宮官、皇甫毓秀等人,隨意改換門戶也不算什麽,故而上官莞雖然是陰陽宗之人,但也能稱呼遼東五宗的谷玉笙一聲師姐。

“上官師妹說的是哪裏話,只是我著實沒有想到會是上官師妹登門拜訪,畢竟我也隱約聽到一些傳言,說陰陽宗去了西域昆侖,此時不該在中原才是。”谷玉笙請上官莞入座,並親自煮茶。

上官莞看了眼黃花梨案幾上的全套茶具,笑道:“師姐所言不錯,如今陰陽宗的確去了西域昆侖,不過家師還是留了一些人手在中原,我便是其中之一。”

“上官師妹可是稀客。”谷玉笙煮茶手法嫻熟,而且賞心悅目。

大宗門中的弟子可以分為兩類,就像朝堂上的文武區分,“武將”是必不可少的,無論是“開疆拓土”,還是“手邊戍疆”,都少不了“武將”,可“文臣”同樣不能缺少,畢竟“武將”只能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坐天下,江湖不僅僅是打打殺殺,也還有各種生意往來,這就需要一部分人去做“文臣”,當然也有文武雙全之人,不過那些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兩者不能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