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排名

白繡裳笑道:“看來你們一老一小是已經通過氣了。”

李玄都反問道:“難道嶽父大人沒有與嶽母大人通氣?”

白繡裳收斂了笑意,正色道:“他倒是在信中提過一些,說是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聯手澹台雲,這也符合大天師與澹台雲在暗中定下的密約。”

蕭時雨還是第一次聽白繡裳提起此事,雖然感覺驚訝,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白繡裳和秦清都這把年紀了,徒孫都有的人,還要成親,自然不是因為什麽兒女情長,更不會盲婚啞嫁,有所聯系幾乎是必然之事,不過她倒是有些看不明白白繡裳的立場了,現在一團和氣,自然萬事好說,可如果有朝一日內部有了分歧,她會站在誰那邊?是親家張靜修這邊?是另一個親家李道虛那邊?還是自己的丈夫秦清?亦或是自己的賢婿李玄都?以前蕭時雨可以很肯定是張靜修,現在卻是有些拿不準了,似乎白繡裳與哪一方都有聯系,而且她也在此刻驚訝地發現,李玄都與白繡裳是一樣的人,與三方都有極為密切的聯系,又不依附於任何一方,而是隱隱自成一派,要將三分天下變成四分天下。

蕭時雨不由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白繡裳會不會把賭注押在了李玄都的身上,如果三位掌教硬要妥協出一個唯一的接班人,李玄都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因為他是秦清的女婿,是李道虛的愛徒,還是張靜修一手提拔扶持的太平宗宗主,再加上白繡裳和張海石的支持,李玄都竟是有了問鼎大掌教的資格。

這個想法讓蕭時雨嚇了一跳,甚至比她得知宋政可能躋身長生境還要驚訝,她不由望向李玄都,心緒復雜。難道這個年輕人要成為道門重歸一統之後的首位大掌教?這個想法看似有些荒誕,可仔細推敲下來,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首先一點,張靜修和李道虛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待到他們離世的時候,李玄都還是正值壯年,就算最年輕的秦清,也比李玄都年長許多,而且秦素是秦清的獨女,女婿是半子,到了那個時候,已經在世時間不多的秦清沒有與李玄都相爭的道理。那麽李玄都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兩件,一件是盡快躋身長生境,這是統率道門的最基本條件,一件就是耐心去等,等到張靜修和李道虛相繼離世,那麽大掌教的位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蕭時雨有些感慨。宋政這種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人,想要成事,十分艱難。而李玄都想要成事就要簡單許多,兩人都是極有能力之人,心思手腕樣樣不缺,其中差距是什麽?是家世背景,如果李玄都不是李道虛的嫡傳弟子,張靜修就不會看重他,就不會力求讓他來做這個和事的中人,不會扶持他做太平宗的宗主,如果李玄都不姓李,便沒有那麽順利獲得秦閥上下的認可。再往前推,張靜修、秦清,哪個不是占了各自家世的便宜?剛一起步,便比別人高出太多。就連李道虛,也是早年入贅。當然,就連她蕭時雨,也是出身於世家蕭氏,哪怕已經敗落了,也是世家,頂著這個姓氏,別人便要高看你一眼。

不過話又說回來,李玄都是個異類,他有著旁人無可比擬的家世背景,可他所行之事,卻偏離了他的家世背景,這與宋政是截然相反的。宋政跳出泥塘走上雲端之後,他做的事情比原本的那些人上人還要變本加厲,可李玄都從一開始就站在雲端上,他早在很多年前就能更進一步,可他偏偏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如今他的所求,最後還是要落在泥塘上。

可見人所走的道路,與出身有一定的關系,但也不是絕對。

接下來,白繡裳又問了幾句關於秦素的情況,蕭時雨都一一回答了,然後三人便談到了這次大報恩寺的變故,幾乎可以斷定,是儒門中人所為,而且在各宗之中,也有許多三心二意之人,比如說法相宗的宗主左雨寒,現在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悟真雖然在過去多年之中,一直堅定支持張靜修,與白繡裳都是張靜修的左膀右臂,但這一次涉及到佛門和道門的道統之爭,不是李玄都一番話就能化解的,他還是有所搖擺。悟真的態度曖昧,不僅是金剛宗,真言宗那邊也會產生變數。李玄都壓下一個圓覺是輕而易舉,壓下已經名存實亡的靜禪宗也不算難,可是想要壓下一個背後有金剛宗和真言宗的悟真卻是力有不逮了,無關境界修為,而是形勢使然。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朋友越多越好,爭取別人的支持,而不是將潛在的朋友推走。

蕭時雨聽完之後,說道:“我們這邊尚且如此困難,李道虛那邊更是可想而知,不知還有多少艱難險阻,紫府最難。”

李玄都道:“我有所預料,不過關鍵還是家師,只要家師點頭認可,決意像大天師那般推行此次和議,那麽就沒有什麽艱難險阻,只有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