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師徒(第2/2頁)

就在這時候,蘇雲媗無神的雙眼中漸漸有了神采,望向白繡裳,嘴唇微動,“師父……”

白繡裳輕輕握住她的手,不掩慈愛關切之色,柔聲問道:“你可是好些了?”

蘇雲媗臉色蒼白,平日盡顯堅強剛硬的她,此刻卻是軟弱無比,輕輕咬住嘴唇,強忍著淚水,“師父,玄機他……人呢?”

白繡裳與蕭時雨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蘇雲媗何等聰慧之人,立刻明白了,淚水再也忍耐不住,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是我沒用,護不住他。”

白繡裳輕聲道:“不幹你的事情,那人是儒門中極為厲害的人物,休說是你,便是為師對上了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你不必自責。”

話雖如此,蘇雲媗還是流淚不止,輕聲道:“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何苦還要為難他,把他再卷到那些紛爭之中。說到底還是我誤了他,若非我逼著他早日恢復境界修為,再去爭奪那個掌教之位,他也不會再與江湖有什麽牽扯,若是遂了他的意,他此時已經是采菊東籬。”

蕭時雨嘆息一聲,也出聲安慰道:“入江湖易,出江湖難。一入江湖,便是身不由己。那些人窮兇極惡,是不講道理的,就算你們避到了婆娑州、鳳鱗州,他們還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所以你不要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蘇雲媗點了點頭,默默流淚。

白繡裳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師父我算是半個過來人,你蕭師伯也不是外人,想哭便哭出來吧,不要只流淚,哭出聲來就好受了。”

蘇雲媗不管平日裏是如何堅強,終究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罷了,此時丈夫生死難料,自己又受了重傷,再也堅持不住,把頭埋在白繡裳的懷裏,肩膀輕輕顫動,傳來輕微的哭聲。

白繡裳擡起手輕輕撫過蘇雲媗的青絲,輕聲道:“儒門有一句話,叫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今天報不了這個仇,明天報不了這個仇,可終有一天,能十倍償還。”

蘇雲媗的哭聲停下了,慢慢擡起頭望著師父,眼淚也止住了,臉上又有了堅毅之色。

“哭過了,就不要哭了,哭是不頂用的。”白繡裳的語氣仍舊輕柔,可臉上卻顯出了讓蘇雲媗都凜然的淩厲神色,“日日哭,夜夜哭,也哭不死那些人。那些人敢於如此行事,我們雖然是女子之身,卻也不怕他,更不會就這麽忍氣吞聲,大不了與他玉石俱焚就是。”

這樣的淩厲之色在白繡裳四十歲以前時常能一見崢嶸,那時候的白繡裳就像蘇雲媗,鋒芒畢露,寸步不讓。可在四十歲之後,白繡裳就收斂了自己的脾氣,變得和和氣氣,臉上永遠掛著淡淡笑容,相較於脾氣暴烈的蕭時雨,倒真是像個菩薩。今天白繡裳又顯露出當年的淩厲,蘇雲媗感覺自己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時候,害怕師父,又依賴師父,什麽事情都可以依靠師父,師父就是一顆參天大樹。

這一刻,蘇雲媗仿佛變成了當年孩童,依偎在師父的懷裏,輕聲問道:“師父,你打算怎麽做?”

白繡裳仍舊輕輕撫摸著蘇雲媗的頭發,望向蕭時雨,問道:“雨旸,大天師已經決定和議,道門重歸一統之後,會設立三個掌教之位,不分高下,分別由大天師、李劍神、秦宗主擔任,可你我也都知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在三位掌教百年之後,準確來說是在李劍神和大天師離世之後,還是要在下一輩中選出一個真正的大掌教,號令上下。你會選誰?”

蕭時雨與白繡裳相交多年,哪裏不明白她的意思,“按理來說,你應該支持秦宗主才是,可聽你話中意思,卻是不打算支持秦宗主。”

白繡裳道:“秦清一是年紀大了,就算等到了另外兩位離世,做了大掌教,也不能長久,二來是秦清出身遼東,未必能夠服眾。”

蕭時雨略微沉思,輕聲道:“你是說李玄都。”

白繡裳望向懷中的蘇雲媗,輕聲道:“李玄都是不會向儒門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