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演武

此言一出,老僧不由微微色變。此事在靜禪宗的方字輩高僧中不算什麽秘密,靜禪宗不是沒想過將其追回,只是攝於李道虛和張肅卿的威勢,靜禪宗遲遲不敢動手,再後來又遭遇帝京之變,靜禪宗不得不封山閉寺,更無暇追究此事。

不過對於靜禪宗中人來說,此事像一根刺紮在心口上,對於李玄都的觀感,自然不會太好。只是如今李玄都勢大,不僅是太平宗的宗主,還是遼東秦家的乘龍快婿,又交好大天師張靜修,而他們寄人籬下,自然不敢再提此事,卻是沒想到李玄都竟然主動提起了此事,不由大感意外。

李玄都將目光越過方緣,望向他身後的僧人,這些僧人也如方緣一般,雙手合十,不過氣態各異,或悲苦,或莊嚴,或怒目,或淡然,或慈和,再觀其修為,少則是先天境的修為,也不乏歸真境的修為,而方緣更是天人境界的修為,看來這些人都是靜禪宗的菁華,當時靜禪宗被地師偷襲,靜禪宗的主事人知道萬難善了,於是便拼死將這些人送了出來,這些人所學功法各不相同,加起來之後已經將靜禪宗的功法學完學全,不至於靜禪宗傳承有所缺漏,只要假以時日,晉升天人境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再收弟子,經過幾代人的辛苦經營,靜禪宗就能慢慢恢復元氣。

陸夫人來到李玄都身旁,輕聲道:“靜禪宗弟子共有百余人,此番前來的都是佼佼者。”

李玄都收回視線,吩咐道:“為貴客設座。”

陸夫人領命而去,不多時後有太平宗弟子從太平宮中搬來座椅,放在廣場的邊緣,太平宗弟子們也隨之向四周退去,只剩下李玄都還站在廣場正中。

李玄都一揮手,示意眾人請坐,然後說道:“我與靜禪宗有舊,大天師又托付我幫助靜禪宗復立宗門,恰逢今日我宗舉行講經演武,講經已畢,繼而演武,若是諸位不棄,也可一並與會觀之。”

方緣合十低頭道:“多謝李宗主。”

李玄都道:“既然是演武,我自當親自上場,只是卻還少了一位對手……”

說話時,李玄都環視四周,道:“不知在場諸位,有誰願意與我搭手一番?”

一時間眾人面面相覷,境界高的難免顧慮重重,不敢確定李玄都的真實用意,而境界低的倒是不在意勝負,可又覺得自己境界低微,怎敢與宗主討教,不敢貿然上前。至於靜禪宗眾人,都是客人,更不好搶在太平宗的前面出頭。

李玄都搖頭一笑,目光落在了無所事事的秦素身上,微微擡高了嗓音,“秦宗主家學淵源,又身負補天、忘情二宗絕學,不如就由秦宗主與我交手一番如何?”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秦素一驚,下意識道:“我?”

李玄都肅容正色道:“正是,還望秦宗主不吝賜教。”

秦素反應過來,狠狠瞪了李玄都一眼,面上卻是一派嚴肅,道:“李宗主功參造化,不敢當‘賜教’二字,只盼李宗主手下留情為好。”

秦素故意咬重了“手下留情”四字,李玄都知道秦大小姐這是警告自己呢,事後少不得要給李玄都記上一筆,不過李玄都半點不怕。男女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李家男人容易走兩個極端,要麽是半點不怕媳婦,如李道虛,要麽是怕到骨子裏,如李道師。李玄都骨子裏還是更像李道虛,不大習慣伏低做小,所以兩人相處,都是李玄都占據主動,而秦大小姐面帶冷色,實則心腸柔軟,性子柔和,真真做不來悍婦。這麽久了,李玄都也不知被記了多少筆,反正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隨她去吧。

兩人一番對話,讓圍觀眾人生出興趣,都知道李玄都和秦素已經定親,既然李玄都主動邀戰秦素,那多半就是純粹演武,甚至已經有人後悔剛才自己沒有主動請求指點。更多人還是好奇兩人要如何演武,總不會堂堂清平先生在外人面前上演一出“打老婆”,所以有人揣測,李宗主多半會故意輸給秦宗主。

秦素從自己的座椅上起身,慢慢走到李玄都的面前,同時也取出了自己的佩刀“欺方罔道”,問道:“不知是怎麽個比法?”

李玄都負手而立,“我比秦宗主境界略高,所以我不用兵器,同時將自身修為壓制在秦宗主的同等境界,咱們點到為止。”

秦素點了點頭,將“欺方罔道”橫於身前,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鞘,緩緩拔刀,嘴上還說道:“此刀名為‘欺方罔道’,長三尺二寸,重九斤九兩九錢,請了。”

不消說,這肯定是秦素從話本上學來的,李玄都只覺得好笑,臉上卻不顯露半分,否則秦大小姐便要著惱。

其他觀戰之人聽到“欺方罔道”四字,立時響起無數竊竊私語,誰不知道“欺方罔道”乃是“天刀”的佩刀,沒想到今日得見,可一飽眼福。而且也沒人覺得秦素此舉好笑,尤其是眾多年輕弟子,反而覺得江湖仙子就應如是,這才是他們向往中的高手過招應有的樣子。反倒是宗主,雖然看著年輕,但總透著一股老氣,與大天師、老劍神這些老神仙們差不多的氣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