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何不同

結束了這次清平會之後,李玄都準備離開遼東,與他同行的除了秦素之外,還有也遲。至於石無月和寧憶,他們二人準備從陸路返回,與李玄都並不同路。

這一次,李玄都打算走海路,從海路途徑東海,在楚州登岸,前往蘆州。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張海石也要帶領李如彥等李家子弟返回東海,正好邀請李玄都同路而行。

李玄都度過了一個糊裏糊塗的元宵節,各種雜事和人情往來混在一起,讓李玄都連半盞花燈的面都沒見到,從始至終,沒有半點閑暇,然後又要踏上路途。

這次返回太平宗,李玄都打算把先前沒有做完的事情做完,雖然是沈大先生和張靜修把他推上了太平宗的宗主之位,但這也只是個空名而已,直到北邙山一戰之後,李玄都才算是站穩了腳跟,再通過聯手陸夫人,在太平宗中掌握了部分實權。如今的太平宗,並沒有哪個人說了算,李玄都不像是宗主,更像是一位身份特殊的長老。所以李玄都這次重返太平宗就是要攜自己從金帳歸來的名聲、與遼東結盟的實力、大漲的境界修為,徹底掌握太平宗,不說一人獨斷專行,總要把這個宗主名位落到實處才行。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玄都無論是保全太平宗,還是將太平宗當作手中利劍,內部統一很有必要,最好是只有一個聲音。

正月十八,李玄都和秦素離開朝陽府前往獅子口,此地是整個遼州最大的港口,大部分商船都要在此停靠,清微宗的船也停靠在此地。不過李玄都和秦素並不會乘坐清微宗的船,秦素有一艘屬於自己的座船,也是秦清送給她不久的,她曾經乘坐此船去見蘇雲媗。

嚴格來說,這是一艘戰船,無論是補天宗,還是清微宗,都組建有龐大的船隊,李道虛將其形容為“仗劍行商”,太平時節,這些船隊就是商船,亂世時節,他們就搖身一變,成為戰船,只要裝上火炮就可以了。朝廷荒廢多年的水師在這些戰船面前,既腐朽又老邁,根本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不過兩者之間又有區別,不管怎麽說,秦家的根基還是在陸地,還是在於鐵騎,所以對於戰船並未太過上心。可清微宗不一樣,自從立宗之初,清微宗就是紮根於東海而不是齊州,再加上清微宗曾經降伏了大批海盜,所以清微宗更重視船隊的發展,其麾下船隊說是天下無敵也不為過,如果有必要的話,李道虛完全可以指揮船隊沿著海岸線一一橫掃各州各府,大魏所有的精銳兵力都集中在遼東和西北內陸,其次就是京畿直隸一帶,沿海一線基本都是兵力空虛,由地方勢力占據,多半不是清微宗的對手。

這就是清微宗多次出手幹預廟堂決策的底氣所在。

李玄都登上秦素的座船,周圍隨行的皆是清微宗的船,李玄都好歹是在東海長大的,對於船並不陌生,這些船沒有裝載貨物,可是根據吃水程度來看,應該是裝載了火炮。

張海石也登上了秦素的座船,手拄竹杖,站在船頭,迎風而立,衣袂飄飄。李玄都來到張海石身旁,輕聲問道:“師兄,清微宗到底要做什麽?”

張海石看了他一眼,“你說呢?老爺子的性情,你還不了解嗎?”

李玄都皺起眉頭,“老爺子做不了皇帝。”

張海石嗤笑出聲,“能做也不會做。在當今天下高人中,我看不透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徐無鬼,一個是老爺子。他們兩個很怪,明明不是什麽清靜無為之人,可偏偏不喜歡做皇帝。徐無鬼想要做帝師,總想自己培養一個皇帝,讓皇帝聽他教誨,如果不合他的意,就直接廢黜,再換一個聽話的人,也不知道跟誰置氣,這大約便是好為人師的最高境界了。老爺子呢,不愛拋頭露面,總喜歡藏在幕後翻雲覆雨,就像雙簧,在前面放一個傀儡,真正說話的是藏在傀儡身後之人,就算想做什麽大不韙之事,也得裝出是受人蒙騙的樣子。這兩個人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喜歡擺布別人,非要別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不可,至於那個空名頭,他們並不是特別在意。真正在意虛名的是張靜修和澹台雲,這樣的人反而不可怕。因為名也是一種束縛,為了名,澹台雲把宋政推向了徐無鬼,為了名,張靜修甘願主動求和。名和利,有什麽不同呢?無非是所求不同罷了。”

李玄都若有所思道:“師父把宗主之位讓出去,是要找一個遮擋,大天師把宗主之位讓出去,求的是提攜後輩的虛名。”

張海石道:“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兩人的出身不同。正一宗的家底實在太厚了,張靜修從出生那一日起就注定了大天師的身份,而老爺子的發跡就要晚上許多,也曲折許多。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這個天下還是將亂未亂,所以只能蟄伏,待到初顯亂象,老爺子已經上了年紀,於是老爺子把希望寄托於大師兄的身上。接下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大師兄死了,本來決定飛升離世的老爺子駐留人間,又收了許多弟子,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