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也遲

策妄阿拉布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自己絕不是對手。當然王庭中也有能與此人媲美之人,比如說排名在他之前的幾位都尉,或是大都尉伊裏汗,但這些人此時都不在此地,偏偏明理汗還親自出面,如果小閼氏的人趁此時機暴起發難,明理汗出現意外,那麽支持明理汗的眾多那顏們絕不會放過策妄阿拉布。

策妄阿拉布陷入兩難境地之中。

李玄都沒有管他,而是轉頭望向城頭上開弓的老者。

這個老者毫不猶豫地再次開弓引箭,指向李玄都。

李玄都當然能看得出來,此法非常損耗氣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哪怕是氣血旺盛的武夫也不能連續使用。

只是此時的李玄都實在太過強大,讓這位用弓高手無可奈何,只能拼著留下隱患暗傷也要強行拉開第二弓。

李玄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血痕已經完全消失,落在旁人眼中,這種體魄實是可怖。

老者用金帳語大喝一聲:“誅殺中原使者之人,怯薛軍圖謝特!”

下一刻,無形箭矢梅開二度,再次激射而出,直奔李玄都的面門眉心。

李玄都神態自若,手中“大宗師”後發先至,將震蕩起無數氣機漣漪的無形箭矢斷成兩截。第一箭之所以能傷到李玄都,關鍵在於占了偷襲的優勢,而且有策妄阿拉布在正面牽制了李玄都的注意力,此時光明正大地直射李玄都面門,就如孩童用竹簽射成年男子,被隨意彈開只在情理之中。

明理汗臉色陰沉,圖謝特則是氣血翻湧,面上湧起一抹病態的潮紅,雙手更是顫抖不止。只是圖謝特也知道此時已無其他退路,只能勉力拖延時間,然後等待援軍,畢竟這裏是王庭,距離老汗的金帳更是咫尺之遙。

圖謝特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拉開大弓,拼了老命射出第三箭,只是當他剛剛不顧傷勢強行提起氣機,就見李玄都朝他遙遙劈出一刀,刀氣無形,刀勢無相,一刀跨越數百丈的距離,瞬間來到圖謝特的面前,正是宋政的成名絕技之一“天地任我行”。

圖謝特只覺得雙手巨震,然後手中大弓的弓弦已經被繃斷,其上傳來的反震之力,不僅讓他氣機紊亂,而且氣血逆流,從口中噴出鮮血,染紅花白胡須。

月離別是認得策妄阿拉布和圖謝特的,兩人都是出身於怯薛軍,都曾擔任都尉,若論軍中排名更在已經死去的冒乞之前。月離別早就知道李玄都修為高絕,卻沒想到竟是高到這般地步,兩位都尉都敵不過他,大都尉伊裏汗也不過如此了。

李玄都一刀繃斷圖謝特手中大弓的弓弦之後,又轉頭望向正在猶豫的策妄阿拉布。策妄阿拉布感受到李玄都的目光注視之後,徹底沒了出手的意圖,只能緩緩退至明理汗的身旁,擺出忠心護主的架勢。

李玄都笑了笑,將“大宗師”歸入腰間鞘中,說道:“在王庭,在老汗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殺掉一位王,那是自尋死路的舉動。我剛才所作所為,僅僅是為了自保而已。”

說罷,李玄都又伸手指了指阿勒津、雨娘、不裏不歹三人:“沒有人死於我的手中,只是有人付出了一些代價。”

明理汗臉色愈發凝重陰沉,隱隱透出幾分鐵青。

如果是兩個伯仲之間的高手相鬥,生死就在一線之間,誰也不敢留手,所以結局就是生死立分。而方才一番激鬥下來,以眾淩寡,卻被人家隨手擊敗,關鍵還不死一人,說明雙方差距太大,就如青壯男子與稚童相鬥,出手留手才能如此恰到好處。說得更難聽一些,就是被人家玩弄於股掌之間。

對於諸王之首的明理汗來說,如何能夠忍受?偏偏他為了彰顯自身氣度,親臨此地,結果落到如此境地之中。如果他坐鎮守備森嚴且與金帳只有一線之隔的行宮,就算這些人全都死了,他也不會生出半點畏懼之情。

不管明理汗如何惱怒,他始終是一個合格的掌權之人,知道應該什麽時候示弱,在強壓下自己的火氣之後,他平靜開口道:“中原的使者,你有資格見到老汗。”

李玄都說道:“我相信諸王之首有足夠的能力來踐行自己的諾言。”

月離別補充道:“使者不必擔心,明理汗的信用就像深埋於地底的黃金一樣耀眼。”

明理汗深深望了兩人一眼,又將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語重復了一遍:“我說到做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個說到做到,讓使者見到老汗和殺死使者並不沖突。

斷了弓弦的圖謝特從城墻上躍下,很快便來到明理汗的身旁,與策妄阿拉布一左一右地護衛著這位諸王之首。

就在此時,李玄都突然轉頭望去。

在他的視線之中,走來一個年輕人,看年齡大概與李玄都相差不多,行走之間渾然天成,分明已是登頂天人境界。若說青年才俊,包括李玄都自己在內,李玄都見過許多,比如說他的小師弟李太一,那就是一個資質更勝李玄都的少年天才,他較之李玄都,只是少了歲月的磨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