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藥木忽汗

藥木忽汗問道:“中原的使者,你叫什麽名字?”

李玄都本想回答:“姓秦,雙名玄策”,可轉念一想,生怕藥木忽汗再理解成“秦雙名玄策”,只好簡潔回答道:“我叫秦玄策。”

藥木忽汗顯然是聽過秦家的大名,眯起眼睛,說道:“你是秦家的人?我聽說秦家有一位美麗的姑娘,你與她是什麽關系?”

李玄都不動聲色道:“那是我的堂姐。”

藥木忽汗嘆了口氣:“最近我聽到傳聞,那位美麗的姑娘馬上就要嫁人,嫁給一位來自東海的大人物,是真的嗎?”

遼東能知曉老汗的消息,那麽金帳知曉遼東的相關消息也在情理之中,李玄都並不驚訝,說道:“確有其事。”

藥木忽汗嘆道:“不知我有生之年,能否親眼看一看東海是什麽樣子?我還聽聞海上有一座大島,名為鳳鱗州,不知我有生之年,能否踏足鳳鱗州?”

先前聽藥木忽汗提起秦素,李玄都談不上如何惱怒,只是以為這位未來汗王是個喜愛美色之人,現在聽他此言,方知此人其實是野心極大之人。要知道從金帳到東海,中間隔了整個大魏,此人想見東海,想要登上鳳鱗州,就要將整個大魏打穿才行。

李玄都沒有說話。

藥木忽汗對兀述打了個手勢:“給遠道而來的客人送一碗酒來。”

兀述起身離去。

李玄都沒有拒絕。他不喜歡飲酒,不代表他不擅飲酒,而且他身懷“漏盡通”,也不怕藥木忽汗在酒中做什麽文章。

不一會兒,兀述返身回來,左手拿了兩個疊放的青玉大碗,右手提了一只酒壇。

李玄都瞥了眼大碗,只怕能抵得上一只小巧酒壺的容量了。

兀述倒了滿滿兩碗酒,分別遞給李玄都和藥木忽汗。

藥木忽汗舉起酒碗:“知道你們中原人喝不慣我們金帳的馬奶酒,所以這一碗酒是來自晉州的烈酒。”

李玄都笑了笑,舉起青玉大碗一飲而盡,然後將碗底向下,以示沒有剩余。

“好漢子。”藥木忽汗贊了一聲,同樣一飲而盡,不過姿態要比李玄都豪放許多,許多酒液灑落在胸膛和胡子上面。

藥木忽汗用袖子擦了擦酒漬,說道:“喝完了酒就是朋友,朋友們之間要真誠。”

李玄都明白這位看似粗莽豪爽的藥木忽汗要進入正題了,他狀若無意地看了眼身旁的月離別之後,點頭道:“這是自然。”

藥木忽汗喝了一碗酒之後,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不再半眯著眼,盯著李玄都,緩緩說道:“你既然是奉了遼東總督趙政的密令前來王庭覲見老汗,那麽你能告訴我趙政要怎麽回復老汗嗎?”

李玄都沒有急於回答,他已經從月離別那裏知曉了老汗開出的兩個條件,他也知道趙政已經全部拒絕,不過他這個假冒的使者完全可以代趙政假意答應一部分,以此取信於金帳人。李玄都在故作沉吟片刻之後,說道:“老汗的第一個條件,割地稱臣,這是萬萬不能答應的,誰答應了誰就是中原的千古罪人,部堂大人擔當不起這個罪名。”

藥木忽汗笑道:“你們中原人有一句話叫做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如果不開出一個無法接受的條件,那怎麽能顯現出另外一個條件的誠意?既然趙政派遣你來覲見老汗,想來是答應了第二個條件,也就是結成兄弟之盟。”

李玄都道:“部堂大人的意思是,第二個條件可以慢慢商談。”

直接答應和可以商談,其中自是有許多差別,不過藥木忽汗也不是真要求和,他只是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生出事端打亂自己的計劃安排,至於和談,直接答應也好,慢慢商談也罷,只要能緩和雙方關系,在短時間內不再爆發大戰,那就足夠了。

聽李玄都如此說,藥木忽汗沒有生疑,臉上的笑意愈發濃烈起來:“很好,這是大事,自然要詳細商議。”

說罷,他又望向月離別:“老月,你有功,我要賞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月離別低下頭去,讓人看不清她臉上表情,口中說道:“不敢居功。”

李玄都也看了眼月離別,現在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事情真相,沒有中原使者,一切都是騙局,如果事情敗露,月離別的下場可想而知。所以現在就算李玄都收回月離別體內的劍氣,月離別也不會戳穿李玄都的身份,兩人已經是在一條船上了。不過月離別也是心大之人,不見絲毫慌張,此時說“不敢居功”,看似謙讓,實則是大實話。她議和失敗,又引狼入室,哪來的功勞,罪過還差不多。

藥木忽汗沒有起疑,笑道:“老月,雖說你年長我幾歲,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你現在越來越像中原人了,盡是虛偽,不見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