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大婚之日

李玄都和秦素從陸雁冰的房中出來,果真如陸雁冰所言,今夜月色極好,在大地上灑下一片素白。

李玄都擡頭看了會兒月亮,收回視線,轉頭望去,卻見身旁一雙凝眸,如今夜月色一般,朦朦朧朧,有幾分天生的清冷,又有幾分女子的羞澀。

李玄都難得沒有油嘴滑舌,有些溫潤公子的意思,輕聲問道:“你也喝了不少酒,感覺怎樣?”

“我感覺有些頭暈。”秦素似笑非笑道:“要不你背我?”

李玄都微笑道:“我是不怕的,只是怕你這位大小姐自己害羞,走不了幾步,便從我的背上跳下來。”

也許是酒壯人膽的緣故,秦素今天卻是少了許多羞澀,主動伸手抓住李玄都的隔壁,依偎在他身邊,有些撒嬌意味意味地說道:“那你扶我。”

在月光下,兩人相攜緩行。

夜風習習,吹動兩人的發絲和衣襟,李玄都問道:“你喜歡喝酒嗎?”

秦素搖頭道:“不喜歡,也不討厭。”

李玄都笑道:“我以前很喜歡,現在也還喜歡,只是沒有那麽喜歡了。我喜歡喝酒的狀態,尤其是半醉未醉時,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聖人,想明白了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又覺得自己好像太上忘情,忘掉了所有的糟心煩惱。待到酒醒之後,發現自己還是個凡人,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是解決不掉,忘不掉的憂愁還是縈繞心頭,原來醉一場不過是夢一場。”

秦素縮了縮肩膀,問道:“紫府,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吧,比如說你第一次喝酒是什麽時候?”

“第一次喝酒。”李玄都沉吟了片刻,道:“我記得是在我八歲那年,與冰雁一起偷了二師兄的酒,一人喝了一大口,辛辣無比,燒心燒肺,後來被二師兄知道了,二師兄誇我是好樣的,說江湖上的男子不能不會喝酒,又訓斥了冰雁,說女兒家怎麽能如此胡鬧。可惜這麽多年過去了,冰雁也沒能變成二師兄所期望的大家閨秀。”

秦素笑了一聲:“你們清微宗……養出來的女子,個個巾幗不讓須眉。”

李玄都道:“因為清微宗的風氣如此,太過柔弱的女子是活不下去的,要麽就像姑姑那樣,跋扈驕橫,讓人不敢惹你。要麽就像冰雁,見風使舵,做一棵墻頭草。或是像谷玉笙那樣,有心機手腕。”

秦素輕哼了一聲:“那你是在拐彎抹角地說我了,不夠跋扈,也不會見風使舵,更沒有心機手腕。”

李玄都笑道:“跋扈未必是什麽好事,見風使舵是一種優秀的能力,但並非是可貴的品質。至於心機手腕,我不信你沒有,只是你不對我用罷了。”

秦素還要說話,雪白的臉上卻驟然湧上一抹醉紅。常喝酒的之人都知道喝完酒後再吹風不會醒酒,反而會使酒勁上湧,許多喝酒之人雖然暫時清醒,但是冷風一吹,本來五分的醉意也就變成了八分,百花露又是以後勁著稱,秦素這會兒吹風多了,酒勁已經開始上頭了。

果不其然,秦素沒一會兒便徹底醉了過去,只是她的酒品要比陸雁冰好上許多,安安靜靜,偶爾會小聲說些什麽,李玄都仔細聽了一二,雖然沒能聽全,但也懂了個大概,她很想念她娘。雖然平日裏她很少在提及此事,也曾對李玄都說過,她不怨恨她爹,可李玄都現在知道了,她還是介意的,否則她為何敵視白繡裳?只是這種事情也不不知該如何說,同樣的事情,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便是不同的結果。如他那位三嫂谷玉笙,別說是紅顏知己,便是親自給丈夫納妾,也是做得出來,只是有些女子就萬萬不能接受,她們絕不相信類似於“每個都愛”的說辭,她們認為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來的個個真心、個個真情?就連一生一世一雙人都做不到,還談什麽山盟海誓、生死與共,都是騙人的謊話罷了。

最後李玄都幹脆是把秦素抱了回去,好在此時夜色漸深,倒也沒人瞧見,否則多半要把李玄都當成是采花的淫賊了。

直到今天,秦素和陸雁冰仍是有幾分醉意未消,秦素緊跟在李玄都身旁,陸雁冰則是與司徒玄略站在一起。

地位尊崇的客人都由正一宗中有頭有臉之人作陪,此時陪在李玄都身邊的便是昨晚曾經一起喝酒的張岱山,此人是張鸞山的兄長,已是不惑年紀,為人穩重,李玄都對其觀感極佳,若非他境界修為實在有些不足,這麽多年了還是歸真境三重樓的修為,那麽此人也是大天師之位的有力競爭之人,說起張鸞山,張岱山頗感可惜,在他看來,張鸞山可謂是他們一眾兄弟中最有希望繼承大天師尊位之人,張非山也算不差,可畢竟太過年輕,待到大天師百年離世,張非山也才是人到中年,對於大天師這等江湖地位而言,還是有些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