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為自由故

張非山也隨之來到李非煙的身後,輕輕開口道:“既然大劍仙負了姑姑,姑姑何不答應大天師的提議,索性出任正一宗的客卿長老,這樣一來,姑姑也不必整日枯坐在這座鎮魔台上。”

李非煙搖頭道:“李玄都之所以是清微宗之人,因為他是李道虛的弟子,所以李道虛將他逐出師門之後,他便不是清微宗之人了。我不一樣,我之所以是清微宗之人,不取決於李道虛,而取決於家父,除非家父將我逐出清微宗,否則我絕不背離清微宗。”

張非山輕嘆一聲。

李非煙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顏飛卿和蘇雲媗的婚事已經不遠了吧?”

“明年。”張非山道:“嚴格來說,應該叫作道侶。”

李非煙笑道:“都是一個意思。婚姻大事,一定要門當戶對,窮小子和大小姐,或是貴公子和窮姑娘,都很難有好結果的。對了,我記得你上次說過,李玄都與秦清的女兒關系不淺?”

張非山點頭道:“起先還有人懷疑是大劍仙與‘天刀’的聯姻之舉,只是隨著紫府劍仙被逐出師門,又有傳說是紫府劍仙要入贅秦家。”

李非煙笑了一聲:“李道虛的弟子,怎麽會溺於脂粉陷阱。”

張非山深深望著李非煙:“難道天下英雄眼中只有江山而無美人?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又有何不可?”

李非煙皺了下眉頭:“如果你只是個江湖散人,閑雲野鶴,抱著這樣的心思也不能算錯,還能被人贊譽一聲癡情種子,可如果你是一宗之主,放眼天下,抱著這樣的想法便萬萬不可了。”

張非山對於李非煙的說法不置可否:“人生一世,念來念去都是情。”

李非煙輕嘆一聲,不再多說什麽。

不是說不能相信一個“情”字,而是在你死我活的江湖爭鬥中,將一切寄托於一個“情”字的上面,便有些取死之道了。

張非山又說了許多山下趣聞,天色漸暗,繁星點點,明月高懸。

李非煙輕聲道:“你該走了。”

張非山輕輕“嗯”了一聲,欲言又止。

不過李非煙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一揮大袖。

張非山只覺得眼前光影變幻,整個人騰空而起,待到雙腳重新落地時,已經身在離開鎮魔台的山路上,他擡頭望去,只見偌大一座鎮魔台散發著幽幽熒光,一道若隱若現的光柱直沖天際,張非山知道那道光柱是由鎮魔井中湧出,只是他已經看不到李非煙的身影。

在張非山離開鎮魔台後不久,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鎮魔台上,每走一步,都會踏出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機漣漪,並非來人故意如此,而是他的境界實在太高,已經足以激發鎮魔井洞天的陣法限制。

李非煙還是扶著井沿站在鎮魔井的旁邊,不過沒有托大到不去看來人,只見來人竟是個小道童的模樣,衣著簡單,不見任何佩飾,讓人很難將其與堂堂大天師聯系起來。

李非煙心知肚明,真正的大天師張靜修正在某地閉關苦修,眼前的小道童只是一個身外化身,或者應該說道門中的元嬰神遊。

李非煙從井沿上收回手掌,問道:“不知大天師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小道童背負雙手,雖然面容稚嫩,卻有淵渟嶽峙之感,道:“貧道想與你做個交易。”

“是關於張非山的?”李非煙低垂眼簾望向井口:“莫不是你張靜修也想效仿李道虛,將自己的心愛弟子逐出師門,為你們張氏子弟掃平道路?”

張靜修搖頭道:“貧道還不至於如此。”

李非煙收回視線:“是這個道理,畢竟勢大則難制,當年四先生黨勢大之時,便是李道虛也要無奈,如今顏飛卿身上寄托的已經不是一個人的希望,有正一宗的眾多外姓弟子,也有慈航宗之人,大天師便是想要廢黜顏飛卿,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才行。”

張靜修無奈道:“你這個脾性,便是貧道都要生出幾分火氣,更何況是李道虛,也難怪李道虛對你不聞不問。”

李非煙對於大天師的評價不置可否,轉回正題:“你要做什麽交易?”

張靜修開門見山道:“貧道可以還你自由,從此之後,天高海闊,任你逍遙。”

李非煙問道:“條件呢,重要的是條件,若是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那我寧可繼續留在這座鎮魔台上,反正你們也不能把我怎樣。”

張靜修聽到這個略有些無賴的說法,不以為意,雖然正一道不禁嫁娶,但是他並未娶妻生子,張鸞山也好,張非山也罷,都是他的侄子,應該喊他一聲伯父,所以對於這些女子,他從來都是敬而遠之,不去招惹。

張靜修徐徐說道:“我不會讓你去對付清微宗,也不會讓你參與到正道各宗的內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