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海蕭家

李玄都又看了片刻,忽然調轉馬頭:“走,過去瞧瞧。”

沈長生手忙腳亂地也想跟著調轉馬頭,可他的坐騎偏偏在這個時候犯了脾氣,站在原地不動了,沈長生沒辦法,只能翻身下馬,拉著韁繩跟在李玄都後面。

沈長生快走幾步,來到李玄都身旁,問道:“李先生,你剛才不是說士紳都是壞人嗎?為什麽還要去幫他們?”

李玄都道:“長生,你要記住一句話,立場決定你所說的話,你站在什麽立場上,就會做什麽樣的事情。如果你是士紳,你也會像這些士紳一樣行事,而你不會覺得半點不妥。可如果你站在百姓的立場上,那麽這些士紳就是罪大惡極之人,所以要看你要怎麽選擇自己的立場,有了立場才能有自己的看法,才能去解決問題。”

沈長生想了想,遲疑道:“李先生的意思是,你站在了百姓的立場上?”

李玄都笑而未答,轉而說道:“有些事情,不能以偏概全,同樣不能以全概偏,應當獨立看待。就拿正邪兩道來說,你不能因為正道中出了敗類,便將所有正道中人看作是偽君子,你也不能因為邪道中有豪傑之輩,便將所有的邪道中人看作是性情中人。反過來說,你不能因為正道這個名頭,便把所有的正道中人都看作是真君子,同樣不能因為邪道這個名頭,便把所有的邪道中人都看作是卑鄙小人,這都是不對的。你要學會分開來看,自己去分辨。正如今日之事,你不能因為整個士紳階層的惡,去否定所有的士紳,也不能因為個別士紳的善,來肯定整個士紳階層,明白了嗎?”

沈長生聽得暈暈乎乎,不過大概意思是聽明白了,重重點了點頭。

李玄都微微一笑:“明白了就好,所以無論他們是權貴,還是百姓,與我們出手相助之事是不相幹的,退一步來說,就算這家不是好人,孩童何辜?”

沈長生小聲道:“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李玄都一笑置之。

當李玄都近到車隊附近的時候,立刻有護衛警惕地望向兩人,攔住兩人去路。

“平安無事,太平無憂。”李玄都停馬而立:“我們乃是太平宗弟子,在下李玄策。”然後他又伸手一指身旁的沈長生,面不改色道:“這是我的師弟沈長生。見你們好像有些麻煩,特來相問,看看有沒有需要援手的地方。”

幾名護衛頓時有些驚疑不定,畢竟行走江湖的,可以不知道兇狠霸道的無道宗,也可以不知道陰詭莫測的陰陽宗,甚至可以不知道號稱道家祖庭的正一宗,但唯獨不能不知道太平宗。平心而論,這遍地的太平客棧和太平錢莊,還有在江湖上通用的太平錢,想要不知道太平宗都難。

這顯然不是幾位護衛能夠做主的,馬上就有人前去通報,過了片刻,便有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人一起走來。

那名中年男子滿身書卷氣,雖然臉上難掩焦急之態,但還是保持了鎮定從容。而那名老人則是雙眼中透出精光,太陽穴高高鼓起,雖然因為年老的緣故,難免氣血衰竭,力氣不復當年鼎盛,但一身氣機修為卻是因為修煉日久的緣故而越發精深,遠勝年輕時候。

那中年男子朝著李玄都一拱手道:“在下蕭清,見過兩位太平宗高人。”

李玄都已是翻身下馬,抱拳還了一禮:“敢問蕭先生,可是瑯琊府蕭氏?”

蕭清的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之色,道:“在下乃是北海房蕭氏。”

李玄都頓時了然。

瑯琊府蕭氏傳承年歲之久,遠超蘭陵府裴氏,故而有六大旁支,分別是北祖房、南祖房、西京房、帝京房、北海房、瑯琊房,這六房蕭氏源自同一位祖先,不過歷經千余年的傳承之後,互相之間已是較為疏遠,又各有一位本房祖先,說是一脈也是一脈,說不是一脈也不是一脈。

蕭雲和蕭遲父子就是瑯琊房,這位蕭清則是北海房,而蕭時雨則是出自北祖房,不過因為一場變故,北祖房已經徹底敗落,故而蕭時雨才會在年幼時寄居於瑯琊府蕭氏,算是蕭雲的堂姐,也算是半個瑯琊房的族人,只是寄人籬下難免受人欺辱,這其中又有什麽恩怨,才會使得蕭時雨與瑯琊房反目成仇,就不是李玄都可以知曉的了。

在青陽教作亂齊州時,北海府是第一個陷落,所以身為北海房蕭氏家主的蕭清出逃別州,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玄都問道:“敢問蕭先生,貴車駕中可是出了什麽事情?方才我察覺到些許異常,不過一閃而逝,不能肯定,故特來相問。”

蕭清身旁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不由得對這位自稱的太平宗弟子的年輕人又信了幾分。此時蕭清也是有些束手無策了,苦笑道:“實不相瞞二位,是、是小女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