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天心難測

都說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不過是誇張說法。可李道虛卻是切切實實做到了這一點。青鸞衛號稱偵緝天下,想要做到這一點,不在於青鸞衛中有多少高手,而在於青鸞衛的眾多線人,就如一張大網,遍布天下,不僅僅需要巨大的財力,還要依靠朝廷各地官府和驛站,鋪設暗點,經過多年的經營,才能有如此氣象。唯有當年鼎盛時的朝廷才能有如此手筆,就算是遍地開花的太平宗和後來從青鸞衛中分離出來的聽風樓,也都稍遜一籌。如今的青鸞衛與其說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倒不如說直接聽命於李道虛。

除此之外,還有清微宗上三堂的天機堂,所謂“天機”二字,顧名思義,也有類似職能,休說是清微宗上下,就是其他宗門之中,也有清微宗埋伏下的暗子。

李玄都自是也知道這一點,卻沒想到李道虛所知道的事情,要遠遠超乎他的想象。面對李道虛的問話,李玄都只能回答道:“回師父,是張鸞山寫信給我,請我去救周聽潮一家。”

李道虛望著李玄都,緩緩說道:“休說你與張鸞山的關系,張鸞山與牝女宗的關系,就算是張鸞山與朝廷的關系,以及當年他又是如何墜境的,這些為師通通知曉。你知道的為師知道,你不知道為師也知道,莫要想著有什麽事情能瞞過為師。”

李玄都深吸一了口氣,道:“既然師父事事洞明,為何還要一意孤行?為何還要放任李元嬰和谷玉笙等人肆意妄為?”

“一意孤行?”李道虛眯起眼眸,道:“李玄都,你有什麽資格來點評為師的所作所為?又是如何得出一意孤行這個結論的?”

李玄都平靜道:“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心中所感。”

李道虛深深地望著李玄都:“你寫的這些東西,為師已經讀了。為師現在不會認可你,也不會否你,方才你的辯解,為師也姑且信了,只當你是運氣比旁人好上一些。現在為師只問你最後一句,那些人為什麽要送你‘五炁真丹’?”

李玄都這次沒有正面答話,而是反問道:“師父您方才讓我站在您的位置上,那我現在也鬥膽讓您站在我的位置上,如果您是李玄都,沒有‘五炁真丹’恢復境界,又有多大可能走進這座八景別院?”

“承認了就好。”李道虛淡然道:“你先去尋你的秦姑娘,然後你們在後堂中看著,待會兒為師再問你的話。”

李玄都應了一聲,徐徐退出靜心堂,去尋秦素。

就在剛才李道虛以殺機牽動天象變化的時候,張海石便停駐了腳步,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之後,轉身朝八景別院大步行去。至於李如壽等人,早已是滿臉惶恐。

來到八景別院的大門前,張海石一揮袍袖,示意陸雁冰退下,然後一人邁步走進別院,同時高聲道:“弟子張海石求見!”

此時靜心堂中只剩下李道虛一人,說道:“兩位都進來吧。”

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兩人的耳中。除了張海石之外,還有一人,卻是李如師。

張海石和李如師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靜心堂外,向堂中獨坐的李道虛深深一揖。

李道虛望著兩人:“李堂主、二先生,你們都是清微宗的老人了,資歷、威望俱是不缺,就不比拘泥這些虛禮了,進來說話就是。”

“是。”兩人一起應了一聲,並肩走進靜心堂中。

然後兩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李道虛手中的那本冊子上,兩人都是久經風浪之人,瞬間就明白了必然是這本冊子讓老宗主大動肝火,只是不見李玄都和秦素,又讓兩人有些摸不準老宗主的態度。

張海石望著李道虛手中的冊子,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敢問老宗主,這本冊子上都寫了什麽?”

李道虛問道:“二先生,你的意思是,李玄都要幹什麽,你事先完全不知道是吧?”

張海石不卑不亢道:“說知道也知道,說不知也不知。”

李道虛道:“明白回話。”

“是。”張海石應了一聲,說道:“說知道,弟子的確知道四師弟要對老宗主諫言,說不知道,弟子並不知道他在這本冊子裏寫了什麽。”

李道虛沒有答話,反倒是李如師接言了:“二先生,全宗上下哪個不知道你與四先生關系親厚,如今四先生寫了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你說自己全然不知,誰會相信?說句難聽的話,四先生無論對錯,好歹敢作敢當,反倒是你這個做師兄的,難道連他也不如?”

張海石倏地望向李如師,李如師依仗著有老宗主在,也不怕他,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

李道虛冷眼望著這一幕,問道:“二先生,你為何不回答李堂主的問話?”

張海石又望向李道虛,道:“回老宗主,李堂主此言不值一駁。凡事都要講究一個證據,就憑李堂主紅口白牙一說,便要定下我和四師弟的罪名,未免與宗規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