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言語誅心

雖然李玄都已經易容變裝,但是如出一轍的手法卻騙不了人。

“是你!”孫鵠雙目頓時變得通紅。

當初在平安縣五龍山,便是此人以同樣的手法拍了他一掌,後來再見此人時,則是在中州的洛水之畔了,原來此人就是曾經與他師父“血刀”寧憶齊名的紫府劍仙。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孫鵠相信自己終有一日也能走到如此高度,甚至是更高,對於孫鵠而言,關鍵在於宮官對於此人的態度,讓他極為不快,甚至到了憤恨的地步。雖然他不曾在口中說起過,但是他早已在心底裏將宮官視作的自己的禁裔,容不得旁人染指半分,在宮官幾次對李玄都青眼相加之後,他偏偏沒有拿捏宮官的本事,一番怒氣無處發泄,最終悉數化作對於李玄都的憤恨。

都說世間有兩大恨事,一為殺父,一為奪妻,在孫鵠看來,這便是奪妻之恨了,也就是生死之仇。

所以本該與他沒有太多交集的李玄都,就成了他的心結所在,雖說練武乃是修力之舉,對於所謂的心境並無太多苛求,但卻讓孫鵠如鯁在喉,實在難受,非要一刀砍下此人的頭顱,才算是一消心頭之恨。

李玄都微笑點頭道:“是我。”

孫鵠伸手摘掉頭上的鬥笠,露出全部面容,道:“你可記得我是誰?”

出乎孫鵠的意料之外,李玄都點頭道:“記得,你叫孫鵠,師從‘血刀’寧憶,是牝女宗的人。”

孫鵠冷冷一笑:“知道就好。”

李玄都問道:“你似乎十分恨我?”

孫鵠微微一怔。

李玄都接著說道:“是因為宮官的緣故?”

被點破心事的孫鵠在一瞬之間感覺自己好似赤身置於冰天雪地之中,臉上的冷笑漸漸消失,原本還算棱角分明的臉龐頓時變得有些猙獰。

李玄都淡笑道:“大家的年紀相差無幾,互相之間的心事並不難猜,所以你也不必太過驚訝。如果我說我對宮官並無非分之想,宮官對我也沒什麽男女之情,我們之間的交集,皆因利害之故,你能否能解開心結?”

孫鵠心底的羞惱更甚,死死咬牙。

“當然,如果你不願解開心結,我也不會強求。”李玄都語氣平靜道:“這些年來,嫉恨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個。”

孫鵠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你找死!”

李玄都笑了笑:“也是,既然是恨,那就不容易放下,若是輕易放下了,那還叫恨嗎?”

話音落下,孫鵠的身形已經倏忽而動,速度之快,竟是在原地留下了一個殘影。

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李玄都的面前,腰間“歃血”出鞘,一刀直劈李玄都的面門。

在這一瞬間,刀氣大盛,猶若實質一般,在周圍蕩漾起層層血色。此時孫鵠的境界還淺,若是換成寧憶來出刀,此時便是一片肉眼可見的“血海”了。

李玄都只是伸開一根手指,破開刀上流轉不休的刀氣,以指尖抵在“歃血”的刀鋒上,被破開一線傷痕,不過轉瞬便已經愈合,如此往復三次,孫鵠的一刀竟是沒能砍下李玄都的一根手指。

李玄都道:“雖然你我年紀相差不多,但我在江湖上成名要早於你,所以便不用兵刃,不算你占便宜。”

孫鵠收刀後退,二話不說,開始以“血刀十二式”出手。

“血刀十二式”是“血刀”寧憶的自創絕學,較之清微宗的“北鬥三十六劍訣”,若是久戰,也許稍有不如,但在短時間的交手之中,則完全不落下風,而且“血刀十二式”皆是有攻無守,在殺力之上,更甚於“北鬥三十六劍訣”。

李玄都雖然看似言語輕佻,甚至多有挑釁意味,但在實際上,他並未小覷孫鵠,只是單純以言語亂其心境,雖說修力無關心境如何,但是與人交手,若是心境不能平和,便有可能犯錯,輕則進退失據,被人牽著鼻子走,重則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平白丟了性命。

李玄都長袖一掃,以“風雷雲氣生”擋下三刀,然後反手一掌,再以“玄冥九陰蕩”,輕描淡寫地將孫鵠逼退。

“‘血刀十二式’有兩大特點,一者是有攻無守,一者詭異難測,兩者相輔相成,不過在西北奪刀的時候,我曾在寧憶的手中見識過這套刀法,對於我而言,也就不存在詭異難測了,只剩下一個有攻無守,憑借刀勢殺力壓人,那可沒法贏我。”

李玄都驟然間一步踏出,身形之快,絲毫不遜於用了“血影幻身”的孫鵠,轉瞬間就來到孫鵠的面前,一手橫拍。

孫鵠的腦袋微微傾斜,強行硬抗這一掌,同時右手緊握“歃血”刀柄,右手五指伸張,以掌心抵住“歃血”的刀首,向前一推。

李玄都不得不身形偏移避開,然後向後拉開雙方距離,同時兩掌連續拍出,十指之間電光繚繞如蛇,向孫鵠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