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事了藏名

李士志身為清微宗之人,自然知道“三分絕劍”的鼎鼎大名,臉色已經是蒼白一片。

只是形勢比人強,他不是不想逃,而是知道逃不掉。既然眼前之人連飛劍都能捉住,那他又能逃到哪裏去,怕是一轉身就要身死當場。

李士志站在原地不敢稍動分毫,李玄都身形一掠,在李士志的肩膀上輕輕一拍,李士志覺得自己身形一沉,有一股冰涼氣息沿著他的經脈瞬間流轉全身上下,最終在他的丹田氣海位置歸於無形。

李士志心知這是“三分絕劍”入體的症狀,心中慘然,不過也知道這樣的結果總比當場身死要好上許多。

李玄都又吩咐道:“接下來該如何收尾,我想應該不用我教才是。”

李士志低下頭去,應諾一聲。

李玄都轉身飄然離開這座縣衙,幾個起伏跳躍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李士志站在原地,仍是低著頭,心中思緒起伏。

他不是笨人,否則也不會被師父派到青鸞衛中任職,此時已經隱約猜出此人的身份,聯想到最近師門中的種種變故,不由心中凜然。

過了許久,有一名青鸞衛小心翼翼地靠近過來,輕聲問道:“大人?”

李士志猛地回神,眼神陰鷙。

周圍的青鸞衛不由嚇了一跳。

李士志冷冷環視一周:“我提前打個招呼,今天這裏的事情有一個字透出去,無論是誰,立刻打死!”

一眾僥幸活下來的青鸞衛立時齊聲說道:“屬下明白!”

李士志這才瞥了眼滿地的屍體,沉聲道:“收屍!”

一眾青鸞衛立時開始忙碌起來。

另一邊,李玄都身形急掠,很快便出了陽谷縣城,重新回到碼頭。

錢家的糧船仍舊停靠在碼頭,他在縣衙的時候,曾經說過這十船糧食是齊州總督府的軍糧,倒還真不是無的放矢。

天底下第一等花錢之事就是打仗,任你國庫裏有白銀萬萬,一場大戰打下來,也要國庫空虛。

如今的朝廷經歷戰亂十余年之久,國庫年年空虛,此次齊州戰事,雖然在名義上是由朝廷調撥錢糧,但是杯水車薪,大部分錢糧還是要由總督自籌,甚至還要自行募集兵員。正是因為朝廷無錢也無人,又要平定地方叛亂,就只能給地方督撫放權,由此使得地方總督有了藩鎮之勢,已然隱隱淩駕於六部尚書之上,甚至對上內閣和司禮監,都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當初江南總督決意借著秦襄之事對錢家發難時,齊州總督就已經收到了些許風聲。如今江州是齊州的主要糧食來源,其中又以錢家為重,雖說錢家也不是白送糧食,但好歹沒有刻意擡高糧價,若是錢家生變,齊州局勢也難免隨之生出變故,就算有人能填補錢家的空缺,也絕非一時半刻之間能夠改變的,在這段空白時間中,齊州的局勢變化殊為難料,所以齊州總督哪怕自己距離帝京極近,仍舊是與朝廷的意思相悖,竭力反對此事。

如今齊州境內有朝廷官軍四萬五千余人,東昌府守軍大概是八千余人,這十船糧食,可以供他們一個月的軍需。不是齊州總督府不想多買,而是囊中羞澀,蓋因朝廷的軍餉並不及時,總有拖欠,所以很多時候只能一點一點籌措,有時甚至還要賒欠,這次錢家的十艘糧船若真被扣在了陽谷縣,這筆買賣賠了事小,東昌府的守軍斷糧事大,說不定青陽教就會趁此起事,攻打東昌府。

雖說李玄都並不完全知曉青鸞衛的謀劃,但還是憑借多年的江湖經驗,覺察出有人要對錢家船隊下手,否則他不會故意放過那名刺客,然後循著蹤跡一路跟到陽谷縣城之中,所以李玄都這次出手,倒也不僅僅是因為錢家那麽簡單。

至於青陽教為何會明知這些糧食是軍糧卻不加以攔截,主要原因有三點。第一,青陽教同樣與錢家有貿易往來,他們在齊州搶了大批金銀,可金銀是不能吃的,同樣要找錢家換成糧食;第二,錢家在漕幫中份量極重,許多齊州境內的漕幫弟子也加入了青陽教,這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第三,錢能通神,青陽教中也不是鐵板一塊,更不是聖人,許多中層頭領乃至於上層頭領,在收了錢家的銀錢之後,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李玄都回到船艙,發現錢玉蓉正在等他,不過這也在李玄都的意料之中,這姑娘不傻,只是少了點行走江湖的經驗,稍加磨煉之後,不敢說又是一個錢玉樓,在錢家中占有一席之地應是不難。

錢玉蓉等了半天,終於等到這個渾身上下都好似籠罩在雲裏霧裏的古怪賬房,猶豫了一下,沒有如往日那般語氣譏諷挑釁,破天荒地平心靜氣道:“方才李先生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