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棋盤棄子

就在錢一白走下高台,往下山方向走去的時候,站在陳舫身後的孫意氣身形暴起,直奔錢一白而去。

在場的眾多士紳誰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當眾刺殺錢家家主。

不過堂堂錢家家主,也不是誰想殺就能殺的,哪怕刺客是道種宗的高手。在錢一白身旁的正是錢家供奉範振嶽,他大喝一聲:“家主小心!”

說話的同時,他從袖中抖落出兩道符箓。

這兩道符箓一黑一白,一陰一陽,如同兩條護城河環繞於錢一白的身周,孫意氣想要傷到錢一白,就想要跨過這兩道符箓組成的“護城河”。

錢一白心神一震,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嚴格來說,這已經不是刺殺,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殺的還是錢家家主,就算成功了,趙世憲這個江南總督也差不多當到了頭。有個成語叫做兔死狐悲,對於其他士紳而言,今日你能對金陵府最大的士紳錢家下手,那麽明天就能對其他士紳下手,如此一來,其他士紳聯手自保就是必然之事。在如今世道,皇權不下鄉,地方上的官員,無論是督撫重臣也好,還是知府知縣也罷,如果沒有地方士紳的支持,根本無法推行政令,所以說,如果哪個地方官員在毫無理由的情況下得罪本地全部士紳,那麽他的官路也就走到了盡頭。

趙世憲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猛地轉頭望向陳舫。

陳舫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然後放下手中的蓋碗,輕聲道:“部堂大人不必憂慮,只要樓老板做了錢家的家主,此事就能化幹戈為玉帛。”

趙世憲臉色陰晴不定,不過還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孫意氣的一擊落在兩道符箓上,一道白色符箓直接被他的“造化神掌”震為齏粉。

緊接著他再一扭身,化掌為拳,將剩下的黑色符箓也擊碎。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範振嶽已經再從袖中甩出七道符箓,呈七星之勢,組成了一個小小的符陣,將錢一白籠罩其中。

此番鬥法,一個要殺人,一個要保人,倒是不好以武力論高下,如果換成李玄都在這兒,論殺人的本事,他肯定比範振嶽要高,但他絕對保不下錢一白,不過他可以在錢一白死後,將孫意氣也徹底斬殺。

就在此時,看台上的一名中年貴婦忽然起身,同樣向錢一白殺去。

這名婦人剛一出手,便相當不俗,只是一揮袖,便有無數銀針四散激射,仿佛蜂群炸窩,而每一根銀針的威力,都不遜於“四等弩”的一箭。

銀針落在符陣之上,濺起陣陣漣漪,急促聲響仿佛雨打芭蕉。

婦人身形掠至符陣丈許之外,輕笑一聲:“錢郎,可還記得我?”

錢一白見這婦人,立時驟起眉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之所以在這裏,當然是來取你這個負心人的頭顱。”婦人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一抹兇厲之色,五指成勾,狠狠抓下。

同時,孫意氣也拍出一掌。

兩人合擊之下,竟是將這座符陣瞬間破去。

作為符陣的主人,範振嶽受到氣機反噬,臉色驟然蒼白,吐出一口鮮血。

婦人嘿然一聲,五指並攏,直接刺入錢一白的胸口。

錢一白猛然睜大了雙眼,臉上再無血色。

婦人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狂喜、茫然、釋懷、傷感等諸多情緒,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就在這一瞬間,有一道青芒飛掠而至。

婦人猛然回神,可是已經來不及躲閃,被這一劍破開護體氣機,穿心而過,體內氣機開始迅速潰散。

婦人伸手捂住心口,向後踉蹌幾步,不等她有其他動作,又有一道紫芒飛掠而至,瞬間貫穿了她的眉心。

殺人之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被殺之人。

孫意氣眯眼望去,認出斬殺婦人的兩道光芒其實是兩柄飛劍,這讓他想起了在織造局遭遇的那名刺客。再聯想到那些憑空消失的女子,他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而且在他心底也升起一抹疑慮,堂堂錢家家主,怎麽只有一個供奉護衛?難道就沒有其他後手?

就在此時,李玄都從密林中緩步走出,兩柄飛劍如倦鳥歸林,返回他的袖口之中。

孫意氣望向李玄都,臉色略微凝重。

李玄都卻沒有去看孫意氣,而是望向已經瀕死的錢一白。

平心而論,這個結果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沒想到道種宗的人就這麽直接出手了,更沒想到錢家竟是將這位家主當作了一顆棄子。

錢玉龍將錢玉樓之事上報給長老堂之後,此事便是完全由長老堂處置,就連錢玉龍也不知其中詳情,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中,雙方都是相安無事,李玄都原本以為此事已經塵埃落定,卻沒想到會演變為現在這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