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錢一白

在景修與韓邀月激鬥之時。

李玄都則是不緊不慢地走在落花台下的樹林之中,樹林中滿是白雪,無論是地面,還是樹頭,而且還有大雪不斷落下,落在李玄都的身上,使他變成了一身素白。

在樹林的盡頭處站著一名面白無須的宦官,身著紅色官衣,頭戴無翅烏紗。

帝京派出了不止一名欽使,死去的崔朔風,正在落花台上宣讀聖旨的宦官,以及眼前的這名宦官,都是欽使。

李玄都抽出腰間的“冷美人”,拔刀之後將刀鞘隨手插在地面的積雪中。

身材高大的宦官眯眼望著這名年輕人,眉頭微微蹙起。

雖然他不在黑白譜上,但他也是一位歸真境的高手,只是長年身處深宮之中,不為外人所知。然而此時他發現,自己竟是看不透眼前之人的深淺,不由生出極大的警惕之意。

李玄都橫刀身前,腳步不停,每一步與每一步的間距分毫不差,轉眼間距離這名宦官已經不足十丈。

“亂臣賊子。”宦官冷哼一聲,同樣大步前行。

兩人相遇,沒有任何言語試探,甚至沒有問姓名來歷,直接出手。

一身紅色官衣的宦官一振雙袖,從袖中飛出十余柄只有三寸長短的桃木小劍,每把劍上刻有篆文的同時,還貼有一張黃紙朱砂的符箓,竟然一出手就是道家符篆派的禦劍手段。

不過說到禦劍,李玄都才是行家。

他一刀劈在空處。

此乃“逆劍”,專門斬斷無形氣機勾連。

一瞬間,這些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飛劍立時失去了靈性,要麽一頭栽到地上,要麽便是搖搖晃晃,像是強弩之末,還有一劍幹脆是沒了準頭,仿佛沒頭蒼蠅。

宦官震驚無比,沒想到自己的得意手段竟是被這般輕描淡寫地破去。更想不通此人到底是何身份,難道是一位天人境的大宗師?亦或是一位歸真境的強九?

未等他有所動作,李玄都已是得勢不饒人,拔地而起,手中“冷美人”掠出一道璀璨光華。

宦官悶哼一聲,臉色先是變得潮紅一片,然後又驟然變得蒼白起來,緊接著在他胸前的紅色官衣上裂開一道口子,從中噴出一片血霧。

李玄都出現在宦官的身後,伸臂橫刀,有粒粒分明的血珠從雪白的刀鋒上滾落,落在白雪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宦官伸手捂住胸前的傷口,轉過身來,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懼之情。

在帝京的深宮之中,有數萬宦官,其中有的宦官是武道高手或是術法高人,也有的宦官就是普通人而已,平日裏做些伺候人的活計。他是一位歸真境的武夫,同時裏也是禦馬監少監,在宮中備受尊崇,平素對於江湖中人也多有鄙夷,哪曾想自己剛剛踏足江湖不久,便遇到了一位真正的江湖高手。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什麽叫江湖風高浪急,說死也就死了。

李玄都一伸手,原本被他插入雪地的刀鞘飛入他的掌中,然後歸刀入鞘,繼續前行。

宦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竭力運轉氣機,意圖給那個竟然狂傲到將後背留給自己的年輕人致命一擊。

就在他準備出手的時候,一道青芒飛速掠過。

鮮血從宦官的頸間噴濺而出,潑灑在風雪之中。

然後一具屍體撲倒在雪地中,血花呈弧狀飛濺在雪地中,就像一朵朵血梅。

李玄都沒有再將“冷美人”懸掛於腰間,而是帶鞘持在手中。

直到此時,李玄都很是慶幸自己提前來找到了錢玉龍,如果沒有錢玉龍,以他現在的境界修為,想要救出秦襄,那是千難萬難,不過有了錢玉龍,等同是背靠著錢家這個金陵府最大的地頭蛇,許多事情就好辦了。

就拿打探消息來說,聽風樓是厲害,可聽風樓的範圍是天下十九州,僅就金陵府一地而言,卻是不如錢家這顆根深蒂固的大樹。聽風樓找不出秦襄的所在,錢家可以找出,趙世憲找不出景修的所在,錢家也可以找出,於是在錢家的牽線搭橋之下,景修同意聯手。

此時的落花台上,一個神色緊張的副總兵來到總督趙世憲的身旁輕聲耳語一句,後者頓時臉色大變。

有身份不明的流民打著青陽教的旗號正在攻打落花台的駐軍。

可這裏不是齊州,哪來的什麽青陽教,能在金陵府境內有如此能力的,只有錢家。這一刻,他猛地轉頭望向錢家家主。

錢家家主也就是錢玉龍的父親錢一白,作為金陵錢家的家主,身材修長,當得玉樹臨風四字評價,雖然他如今已經年過半百,兩鬢霜白,但仍不失為一個能讓女子心神搖曳的俊逸男子,可見其年輕時的美姿容,這種男人就如一壺窖藏老酒,珍藏的時日越長,滋味也就愈發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