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前往北邙

一場秋雨落下,也已經入夜,眼看著今晚是不能動身了,顏飛卿便傳下令去,讓眾人現在白古鎮中休整一夜,待到第二日清早,立刻出發。

因為北邙山乃是皂閣宗的地盤,這座白古鎮又曾是那些盜墓賊的地盤,所以顏飛卿也不敢大意,鎮內應該會藏有隱秘地道,在一時半會兒之間恐怕難以找出,為防待夜半時分有皂閣宗弟子趁著夜色雨勢從地道中殺出,顏飛卿將這千余人分為三部,每部三百余人,分為三次值夜。

三百人手持火把,將不大的鎮子照得光亮一片,除非是藏老人親至,便是歸真境的高手來了,在如此人數之下,也要鎩羽而歸。

原本幾個頗多憂慮的老成持重之輩,見顏飛卿行事極有章法,儼然是盟主領袖風範,不由撫須微笑,大感欣慰。

入夜,秋雨愈發細密。果不其然,在大概醜時三刻的時候,有一夥皂閣宗弟子突然從鎮中的房屋中殺出,與負責守夜的正道中人展開了一場激戰,無奈正道這邊人多勢眾又早有防備,這夥皂閣宗弟子沒能掀起什麽風浪,只是死了七八人,傷了幾十人,而這夥皂閣宗弟子則是悉數授首,更談不上折了正道群雄的銳氣。

為了泄憤,有人將這些皂閣宗弟子的頭顱割下,悉數掛在鎮子的牌坊上,一個個都是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讓幾個第一次見到此等場景的江湖女俠面色蒼白,隱隱作嘔。

顏飛卿讓人收殮了死去之人的屍首,又派人安頓好哪些受傷之人,輕傷的就跟隨大部隊繼續前進,重傷的則是派人送回北陽縣城。

此時秋雨已經停歇,入山之路一片泥濘,讓人不得不懷疑昨日的那場秋葉來得蹊蹺,顏飛卿又與蘇雲媗等人商議,派出正一宗的弟子作為前哨,實力雄厚的梧桐派和望月派作為左護右衛,另有慈航宗的弟子作為殿後接應,其余之人皆是中軍大隊,又挑選出輕功較好的二十余人單獨編成一隊,負責來回傳遞消息。同時又派出四名先天境高手身懷“子符”,遊弋於周圍,若有風吹草動,立刻燃燒手中的“子符”,持有“母符”的蘇雲媗自能盡早得悉。

各派掌門見顏飛卿安排得井井有條,無不敬服。可想而知,今日之戰若是成功,小天師顏飛卿在江湖上的威名必然要更上一層樓。

什麽是江湖威望?這便是江湖威望。不是憑白得來,更不是僅僅依靠相互吹捧就能譽滿天下,是要用自己的行動贏出來的。

這時候,那句話就能反過來說了,江湖不止是人情世故,還有刀光劍影,若是自己的根基不牢,僅僅是靠著機巧鉆營,也是站不穩的。打個最淺顯的比方,先前與李玄都相識的王應,在有朝一日得知了李玄都的真實身份,便有資格說自己是紫府劍仙的好友,誰敢不敬他三分?當然有人敬他,可如果有人不信,上前搭手,那麽便立時露怯。在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顧前不顧後的莽夫。

所以說,這些鉆營的手段,不是不能用,可都是些錦上添花的手段,說到底,還是手底下見真章。

千余人沿著泥濘的道路一路進了北邙山,剛走出大半個時辰,便有前哨回來通傳,說是前面有人攔路,他們不敢擅自處置,特來請示掌教真人。

顏飛卿讓蘇雲姣和悟真坐鎮中軍,他則與李玄都等人前去查看,蘇雲姣立刻跟在李玄都身後,想要蒙混過去。蘇雲媗興許是想讓她也多見一見世面的緣故,並未阻攔,竟是默許了。

當顏飛卿和李玄都來到攔路處時,發現攔路之人竟是一個老頭。

這老頭看上去年紀已經極大,躺在一只黑驢的背上,那黑驢的毛皮油光水滑,可老頭卻是一身打滿布丁的破布衣裳,還止不住地咳嗽。

千余名江湖人手持兵刃前行,其聲勢之壯,就算是尋常官軍見了也要退避三舍,但這老頭竟然視而不見,就這麽擋在路中間,而且這裏是北邙山,哪來什麽普通農戶,事出反常比有妖,所以負責前哨的正一宗弟子不敢擅動,要專門請示顏飛卿。

顏飛卿排眾而出,拱手道:“未請教?”

躺在驢背上的老漢睜開一只眼,瞥了顏飛卿一眼,道:“小道士,有何指教啊?”

顏飛卿道:“請這位老丈讓開道路。”

老頭“咦”了一聲,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憑什麽是我讓開道路,而不是你們繞路而行?”

“大膽!”立時有一名性烈如火的正一宗弟子大聲喝道。

顏飛卿擡手止住這名正一弟子還未出口的斥責,毫不動怒,平靜道:“就當老丈行個方便。”

老漢從驢背上坐起身來,故意不看顏飛卿,反而是望著那名正一宗弟子,道:“這裏是北邙山的地界,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在這裏耍威風?當真是不知死活,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