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兩可之間

牝女宗風成姬的臉上再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笑意,除了凝重還是凝重。

這個自稱想要做個好人的年輕到底是誰?

那個出身真言宗的莽夫,雖然只有先天境的修為,但好歹是先天境的山巔,距離歸真境只剩下一步之遙,就這麽被一刀拍飛出去,恐怕是尋常歸真境也很難做到,最起碼她自認沒這個本事。

站在一旁的蘇雲姣則是多了幾分幸災樂禍,她沒能從這個姓李的手中討到好去,你們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姓李的哪裏是什麽先天境,一般歸真境都不是他的對手,恐怕只有姐姐、姐夫這等高手來了,才能將其降服。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此人口口聲聲說是姐姐、姐夫的舊相識,現在還要帶著自己去見姐姐,可見不是信口開河,若真是舊相識,不但姐姐要責怪自己,而且自己還不能討回今日之辱。想到這兒,蘇雲姣不由心情郁郁,也沒了幸災樂禍的心思。

李玄都沒有收刀,以兩指輕輕抹過冰白刀身,然後望向風成姬,問道:“可否退去?”

風成姬的臉上勉強擠出些許笑意,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誰?不是奴家要與公子為難,只是知道了公子名姓,也好回去有個交代。”

李玄都幹脆利落地答道:“我叫李玄都。”

風成姬沉默半晌,忽然低眉斂目,朱唇輕啟,沖著李玄都嫣然一笑,好似春風喜雨,百花生媚。

在這一瞬間,沈長生又是心神激蕩,腦子裏變成了一團漿糊。

只是李玄都仍舊面無表情,平靜道:“區區媚術,奈何不得我,莫要白費力氣了。”

與此同時,老板娘又是一煙鍋砸在沈長生的頭頂上,讓黑瘦少年瞬間回神,忍不住捂著腦袋喊疼。

“李公子的手段,奴家領教了。”風成姬向後徐徐退去,“奴家告退。”

待到風成姬退去之後,李玄都望了老板娘一眼,問道:“老板娘果真有傷勢在身?”

老板娘答非所問道:“李公子該走了,蘇大仙子可是素來不喜歡等人的。”

李玄都也不再追問,將“冷美人”收回鞘中,往門外行去。不用他多說吩咐,蘇雲姣自是乖乖跟在他的身後。

出了客棧不遠便是驛路,蘇雲姣本想走在李玄都的後頭,結果發現無論她如何變換步伐,李玄都始終都是與她並肩而行,於是便熄了這個心思,乖乖認命,與李玄都並肩而行,像是一對離開師門到江湖上歷練的師兄妹。

才走了沒多久,就又遇到了一隊人馬,不是真言宗,也不是牝女宗,而是皂閣宗,領頭的是個先天境的老者,一身慘白麻衣,臉色雪白,滿頭白發,兩個深陷的眼窩裏是兩顆綠油油的眼珠子,活像一個剛從棺材裏爬出的活死人,讓人見而生畏。

見他們也是往客棧方向行去,李玄都二話不說便攔下道路,由他來解決這個先天境老者,讓蘇雲姣去對付那些小嘍啰,蘇雲姣本就因為被李玄都擒住的緣故而憋了一肚子火,現在又碰上了這些正邪不兩立的皂閣宗弟子,順理成章地把一肚子都撒在了這些皂閣宗弟子的頭上,打得一幫人哭爹喊娘,四散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至於那老者,就更是淒慘,本想依仗著先天境的修為,先試探試探來人的深淺,不曾想僅僅是一個照面,就被來人一刀斬斷手臂,他轉身想逃,又被一刀捅穿了後心,死得不能再死。

兩人繼續上路,蘇雲姣忍不住問道:“你在客棧裏放過了那個真言宗的人,又放過了牝女宗的妖女,怎麽到了皂閣宗這裏就痛下殺手了?難道你跟皂閣宗有仇?”

李玄都看了她一眼:“我還放過了一個慈航宗的弟子。”

被戳中痛腳的蘇雲姣頓時大為惱怒,決心不再搭理這個姓李的,不過又走出十余裏之後,她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只是在話語中多加了一個慈航宗。

這次李玄都沒有再以言語擠兌她,坦然道:“我說過,我想做一個好人,所以在可殺可不殺之間的人,我多半不會殺。”

少女在心底對於李玄都想要做一個好人的話語不以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不過表面上卻不敢表現出半分,還是好奇問道:“什麽叫可殺可不殺?”

李玄都又是看了她一眼,“像你這種的,雖然行事驕橫跋扈了一點,但是沒什麽惡名,也沒什麽太大的惡劣行跡,本質還是好的,便屬是可不殺。可殺則是因為你屢次冒犯我,在江湖上講究一個打人不打臉,打人是恩怨,打臉卻是死仇,你落了我的臉面,單憑這一點,我把你殺了,也不違反江湖道義。”

雖然李玄都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但蘇雲姣還是感覺後背有點發涼,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殺過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