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火龍焚山

如此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行出百余裏的路程,周阿牛眼前一亮,指著下方道:“就是這裏了。”

李玄都立刻停下身形,環顧左右,道:“此地距離周家村近百裏之邀,你是如何來到此地的?要麽是有意為之,要麽……”

不等李玄都把話說完,周阿牛已經賭咒發誓道:“小人對天發誓,真的沒有半句假話,否則小人下輩子不得超生!”

“都不得超生了,哪還有下輩子。”南柯子也從空中落下,接口道:“要麽是你說了假話,要麽就是那只兔子有問題了。可自古以來,容易成精的妖物,無非就是胡、黃、白、柳、灰,至多再加上一個九命之貓,可沒聽說過兔子成精的。”

所謂“胡黃白柳灰”,指的是遼東薩滿教極為推崇的五種“大仙”,所謂薩滿教,傳自於金帳汗國,乃是金帳汗國的國教,信奉長生天。因為金帳汗國頻頻侵擾遼東的緣故,也傳至遼東三州,只是遼東境內的薩滿教與金帳汗國的薩滿教又有不同,不但信奉長生天,也信奉道門神仙和佛門菩薩,甚至連妖物也信奉,也就是所謂的“五大仙”,其分別是:‘胡’是狐狸,‘黃’是黃鼠狼,‘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

其中自是以狐仙最為有名,從禹帝治水,便有九尾白狐的典故:“乃有白狐九尾造於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之證也。’塗山之歌曰:‘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於茲則行。明矣哉!’。禹娶塗山氏族一女子,謂之女嬌。取辛壬癸甲,禹行。十月,女嬌生子啟。啟生不見父,晝夕呱呱啼泣。”再後來,又有帝辛、幽王等君王之畔有九尾之狐出沒的傳說。

及至本朝,也不乏傳聞,說那位禍亂朝堂的太後娘娘,乃是一只九尾天狐所化,不知是真是假。

李玄都道:“該來的總是要來,我們先去看看再說其他。”

在周阿牛的引領下,三人來到了他先前所跌落的地方,果然那個坑洞還在,只是其中燃燒的長明燈已經熄滅。

李玄都觀察片刻後,道:“我先下去看看,道長就守在這裏,以防不測。”

南柯子從褡褳中取出一疊符紙交給李玄都,沉聲道:“那你小心些,此地不容小覷。這些辟邪、破瘴、鎮煞的符篆,興許有用。”

李玄都沒有推辭,接過符篆之後,縱身躍入甬道之中。

進入甬道之後,因為沒了長明燈的緣故,漆黑一片,不過也難不住李玄都這等境界的武夫,無論是聽音辨位,還是夜間視物,都是足以行動自如,要麽佛家怎麽會說習得六神通之後,天下之大都大可去得。若是有修成“天耳通”的高人,便可聽得氣息流動之聲,墓中蠱蟲爬動之音,甚至是巖石風化破碎的極細小動靜,都盡收耳底,就是沒有雙眼也無緊要。先前在明升客棧的時候,李玄都曾經想過是否要將“坐忘禪功”傳於玉清寧,以彌補其雙眼失明,故而才會出言相問,只是玉清寧言道無事,卻是讓李玄都不好再提,反正不急於一時,日後他去看望小丫頭,也免不了要與玉清寧打交道,那時再說也是一樣,於是便將此事暫且擱置不提。

沿著墓道走了大概裏余距離,甬道到了盡頭,此處的氣息也變得森冷潮濕,李玄都不得不以自身氣機化作火氣,方能將手中的符篆點燃,將周圍的陰氣煞氣稍稍驅散之後,借著符篆的火光可以看到,擋住去路的的確是兩道青銅大門。

青銅大門雕刻著各種珍奇異獸,在異獸之間又篆刻有密密麻麻的銘文,被極盡威嚴華美。

李玄都不懂這些銘文的含義,但是曾經見過,應是上古時的文字,他那位早亡的大師兄喜愛古物,曾經收藏了一只大鼎,上頭刻著的就是這類文字,他也曾詢問過大師兄,大師兄語焉不詳,只是說這些文字乃是古時的祭天祈福之語。

李玄都嘗試著運起氣機,一掌拍在青銅大門之上,不出所料,兩扇青銅大門紋絲不動。他又拔出腰間的“冷美人”試了試,還是沒能留下一絲痕跡。

李玄都知道此門不是自己可以打破的,便沿著原路往回走去,又去了甬道的另一頭,果真如周阿牛所說的那般,被泥土封堵,泥土中還有從上方蔓延下來的樹根等物,看來已非一日。

李玄都從入口重新返回地面之後,南柯子問道:“底下情況如何?”

李玄都搖頭道:“煞氣是有,不過對我們來說並不算什麽難題,可那兩道青銅門卻是有些古怪。”

李玄都故意加了個“我們”二字,意思很明顯,煞氣的確很厲害,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抱丹境、玄元境修為的人進去了,在不防之下都有性命之憂,之所以這麽說,也還是顧及到周阿牛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