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巽風鶴

李玄都身形掠向山頂的大殿,越是靠近,也是能感覺到氣機震蕩,好似勁風迎面,不但使人行走艱難,而且還刮得面皮生疼,不過李玄都對此無動於衷,臉色如常。

事到如今,翠樓吟身死,那麽上山的攔路之人便成了一盤散沙,不必他再去過多費心,現在的重中之重是醉春風,若是拿不下醉春風,那麽他們先前做的一切都是無用之功。

此時的山頂大殿中,醉春風傲然立於三人之間,磅礴氣機如潮水一般洶湧外泄,體表之上更是染上了一層水銀之色。

百媚娘臉色蒼白,身後的青絲碎裂,參差不齊。

醉春風望著百媚娘,冷笑道:“師妹的確是好算計,可惜還是差了些許火候,怕是一時半會兒拿我不下。另外,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為了天樂宗,可你也不要忘了,如今的天樂宗中還有青鸞衛的人,你我相爭,鬥到兩敗俱傷,不過是便宜了他們而已,難不成這就是你所謂的為了天樂宗?難道你忍心看著師父他老人家留下的基業都為了他人做了嫁衣?”

百媚娘輕輕抿起嘴唇,默然不語。

醉春風繼續說道:“還有,那些說是要助你成事的外人,真就安了什麽好心思?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人,人心叵測,師妹你可要好生思量才是。”

當初醉春風在“謙恭未篡時”,有古豪俠之風,在江湖上有“春風一醉”的名號,竟是無人看破,可見其對人心的把握,此時言語,句句誅心,意圖讓百媚娘的心思動搖。不過他也不奢望能讓已無退路的百媚娘就此幡然悔悟,只是讓其心生猶豫,那他便能多上幾分勝算。只要他能活過今日,那他必然要將天樂宗的上下狠狠清洗一遍,凡是與此事有半點牽連之人,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一直沒有說話的胡良開口道:“醉春風,莫要說這些無用的廢話,難道天樂宗交到你的手上就不辱沒老宗主了?到了今日這般地步,早已是不死不休,說什麽好好思量?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有人圖謀不軌,那也得把你宰掉之後再去好好思量,否則只要你還活著一日,便一日沒有安寧。”

醉春風微笑不語。

百媚娘緩緩開口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醉春風,你之所以走到今日這般田地,皆因你倒行逆施而起,你現在有何臉面說天樂宗?”

已經在天樂宗呼風喚雨十余年的醉春風冷笑道:“我沒有臉面說天樂宗?當年若不是我在師父身故之後以一己之力撐起了天樂宗的門戶,哪有天樂宗的今日!”

百媚娘輕聲道:“師兄就任天樂宗的宗主已有十余年,於天樂宗而言,也不全都是錯處,最起碼這處‘天樂桃源’能夠建成,師兄功不可沒,可師兄錯就錯在,將天樂宗當作自己的私產,把天樂宗弟子視為家奴,又剛愎自用,恣意行事,使得整個宗門上下諂媚之風盛行,黑白不分,是非不辨,像鳳樓春這等人物都敢公然叫囂不仁不義,長此以往,天樂宗的香火便要斷絕在你們這等人的手中!”

醉春風面容終於變得猙獰起來:“天樂宗的香火斷在我的手中?只有我才能帶領天樂宗君臨天下,我也不與你多做口舌之爭,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把戲!”

百媚娘平淡道:“你做了多少年的宗主,我便隱忍了多少年,這些年來我遍訪名家,總之不會讓師兄失望便是,如果師兄還想要藏著掖著,只靠這還未練成的‘大歡喜禪’和‘萬妙姹女功’與我們對敵,小心就再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醉春風譏諷道:“牝女宗和天樂宗同宗同源,誰也不比誰高上一頭,那些女人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呼風喚雨,靠的可不是牝女宗的法門,靠的是牝女宗的眾多裙下之臣,難不成師妹連牝女宗的看家本領也學來了?有哪些裙下之臣,我倒要好好見識見識……”

不等醉春風把話說完,臉色冰冷的百媚娘已然動了。

只見百媚娘雙手連抖,從她的指間和袖口之中,源源不斷的“極樂針”如暴雨一般激射而出,仿佛春日的牛毛細雨,飄飄灑灑,竟是沒有個停歇。

醉春風自負有“萬妙水銀身”,無懼術法,更無懼這等暗器,任由這些“極樂針”落在自己的身上,身形一掠,卻不是沖向實力最強的百媚娘,也不是境界最低的胡良,而是不上不下的秦樓月。

秦樓月悚然一驚,對於這位宗主的恐懼,她已是近乎滲透到了骨子裏,自然不敢正面力敵,便想要抽身後撤,而她一撤之後,三人的合圍陣勢便有了一個缺口,醉春風立時不再去管秦樓月,而是直奔這個缺口而去。

他要逃,既然“八門金鎖之陣”已經破去,那麽還留在這裏便於事無補,不如逃入“天樂桃源”之中,召集人手,再圖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