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昆侖山巔

天樂宗操持皮肉生意,其中弟子對於相貌都有要求,男俊女美,翠樓吟如今已是上了歲數,可年輕時也是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只是隨著年紀增長,風流不再,氣質沉澱,神華內斂,多了許多城府深沉。此時與這些“亂黨”對峙,內憂外患,深沉便成了陰沉。此時山體的劇烈震顫同樣驚動了正在對峙的兩派人馬,這也讓翠樓吟的臉色更加陰沉,仿佛籠罩了一片黑雲。

在天樂宗的三位大執事中,常年遊離在“天樂桃源”之外的醉太平已經是垂垂老矣,說不定哪天便要卸任養老,剩下的便是秦樓月和翠樓吟,若說秦樓月是一把出鞘之劍,專事殺人之事,那麽翠樓吟就是一面厚重大盾,專事守衛之事。對於醉春風而言,無疑是翠樓吟更值得信任,否則也不會讓他來守衛瓊樓。作為宗主心腹嫡系,許多不能讓旁人知曉的隱秘之事就落到了翠樓吟的頭上,比如說那座八門金鎖之陣,必然不可能是醉春風親力親為地修建,許多事宜都是由翠樓吟一手操辦,所以此時一番地動山搖,他在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座勾連地氣的大陣。

對於宗主的底細,他也算是略知一二,能將宗主逼得動用這座八門金鎖之陣,已經說明這次反叛的聲勢浩大,如今又直接斬斷地脈,斷去大陣的地氣,那麽也可見境況之兇險。

天樂宗的內部爭鬥,從宗主決意建造這座“天樂桃源”那天開始,就已經可見端倪,醜奴兒的反對只是一例而已,更多的反對之人雖然因為醜奴兒的先例在前,沒有繼續反對,但也沒有就此屈從,只是蟄伏起來,待到有朝一日,醉春風無法維持自身的宗主地位,這些立刻就會反噬。

現在看來,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如果輸了這一陣,其淒涼下場,只會比當初的醜奴兒更慘。

不過倒也談不上畏懼,他相信宗主不至於輸給副宗主,也相信自己能夠攔住進犯來敵,待到宗主騰出手來,登高一呼,那麽大局可定。雖說反對宗主之人不在少數,但支持宗主的卻是更多,畢竟宗主執掌天樂宗多年,積威深重,又占據了宗主的大義正統,這便是天大的優勢。

翠樓吟望向站在“亂黨”最前方的年輕人,是個沒有見過的陌生角色,不由得心思幾轉。百媚娘沉寂了這麽多年,沒有任何動作,為何偏偏會在這個時候反了?總不會是一時心血來潮就拿著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冒險,就算她不考慮自己的身家性命,總要為她身邊的人考慮一下,所以便只有一個解釋,百媚娘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有一定把握,那麽這個把握從何而來,想來就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當然,翠樓吟是絕不相信一個年輕人就能掀起如此大的風波,關鍵還是這個年輕人代表了什麽,是橫行霸道的無道宗?還是虎視眈眈的牝女宗?亦或是鬼鬼祟祟的陰陽宗?

邪道十宗素來都是弱肉強食,弱宗淪為強宗的附庸,現在能有如此手筆的,也就這三家了。

想到這裏,翠樓吟難免心中自嘲一番,幾十年前,他選擇拜入天樂宗,所想的無外乎是寧為雞首不為鳳尾,後來他才明白,雞首又哪裏是那麽好當的?既不光鮮,也不牢靠。

一個強大的宗門,在江湖上所扮演的角色,從來都是壓迫旁人的“惡霸”,而非被旁人壓迫的可憐人。就拿無道宗和牝女宗來說,從來都是他們搞風搞雨,何時遇到過這等內有“亂黨”反叛、外有強敵壓境的糟心事。

李玄都袖藏飛劍,向前走出幾步。翠樓吟已經得到消息,先前去攔路的兩位執事都是死在了此人的飛劍之下,手段極為淩厲,所以翠樓吟絲毫不打算去逞那匹夫之勇,見此人單獨上前,毫不猶豫地下令道:“弩箭!”

四等弩頓時崩出一連串的機栝之聲,相當於抱丹境全力一擊的箭矢如飛蝗一般潑灑向那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當年曾有高人提議將先天境劃歸入出神入化境界之中,可見先天境的與眾不同,說得直白一些,先天境是個承上啟下的關鍵境界,既要將固體、禦氣、入神、抱丹、玄元五大境界化而為一,同時也要為踏足歸真境打牢根基,所以在先天境第一次出現了谷底、山麓、山腰、山巔的劃分。同樣是山巔,有的人是當世昆侖,高有萬丈,近天之高,有的人卻只是一個小山包,只有百丈之高,同樣是山巔,同樣是從山巔之上踏足登天之途,又如何能相提並論?

絕大多數的先天境,所登之山不過是尋常之山,哪怕是立於山巔之上,在高度上也不如昆侖之谷底,從這樣的山巔踏足登天之途,其高度可想而知,這也是歸真境劃分九重樓的緣故,反觀立於昆侖山巔之人,蒼天在上,觸手可及,山巔已是高有八重樓,所以一步踏出即是最高的九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