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女兒酒紅

“有意思!”胡良笑了一聲:“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是女兒家嗎?”

這夥計頓時被噎住,說不出話來,同時臉色也不那麽好看了。

胡良又道:“就算是女兒家,你這給我們喝得都是二三十年的女兒紅,二十年的也就罷了,要說這三十年的女兒紅,難道你們這兒的女兒家三十歲也嫁不出去?”

夥計的臉色愈發不好看,語氣轉冷道:“難不成客官不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這裏哪有女子能夠嫁人的?我說客官是來找姑娘的還是來找別扭的?看清楚了,這可是‘天樂桃源’!”

“天樂桃源”四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胡良也冷冷地望著這個夥計,加重語氣道:“‘天樂桃源’就能一壇女兒紅賣一百兩銀子嗎?這是天樂宗的規矩?還是你們琉璃閣的規矩?你是真把我們當沒見過世面的土鱉了?”

那夥計被說得又是一噎:“你……”

胡良伸出兩指輕輕一劃,腳下青石地面上立時出現一道深有寸許、長有尺余的溝壑,冷然道:“你什麽你?”

夥計見此情景,身上的氣焰頓時一掃而空,雙腳仿佛被釘住,整個人僵在那裏。

就在這時,李玄都伸手一揮,說道:“他不是找你的別扭,你下去吧。”

這夥計終於有了個台階下,不敢再去還嘴,小聲嘟噥了一句,逃也似的轉身離去。

不多時後,一位身著錦衣的中年男子從不遠處的樓閣中走出,來到三人的面前,滿面笑容地抱拳道:“底下的人不曉事,沖撞了三位,還望三位見諒。”

李玄都伸手請這名錦衣男子入座,四人剛好湊足一桌,然後淡笑問道:“不妨事的,不知尊駕是?”

錦衣男子笑道:“在下就是這琉璃閣的主人。”

李玄都拱手道:“失敬。”

錦衣男子轉身朝不遠處侍立的隨從做了個倒酒的動作,不多時,便有隨從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有一把官窯青瓷帶把酒壺和四個配套的酒杯。

錦衣男子親自持酒壺將四個酒杯斟滿,笑眯眯道:“來者都是客,相逢即是緣,這壺酒當我送給幾位客官的,不要銀錢,酒是從江南運來的花雕酒,沒有三十年那麽邪乎,只是十八年的,若是幾位客官不嫌,一起喝兩杯?”

胡良以兩指撚起一只酒杯,淡笑道:“這還差不多,要不怎麽說是當家的。”

錦衣男子當然不是方才那個沒眼力見的活計,瞧得出胡良和李玄都這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心中非但不怒,反而是多加了幾分小心,在這“天樂桃源”,魚龍混雜,多的是各路達官顯貴,除此之外,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江湖草莽也不好對付,若是達官顯貴,出手還會講究一個分寸,可如果是這些草莽龍蛇,可就難說了。

就在前幾年的時候,一對雙胞胎姐妹,可謂是紅透了半個“天樂桃源”,雙雙當選為那一年的花魁,就因為在言語上稍稍沖撞了一位絕世兇擘,結果姐妹兩人雙雙暴斃,就連屍體也被那位邪道巨擘帶走,震動了整個天樂宗。後來宗主醉春風親自出面,這才知道那位邪道巨擘乃是太玄榜上排名第四的藏老人,一身天人境大宗師的修為已是極為駭人,同時他還是西北五宗中的皂閣宗宗主,當年的皂閣宗如何煊赫,不用多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論如何都不是天樂宗可以比擬的,所以天樂宗就只能啞巴吃黃連,打落了牙往肚子裏吞。不僅如此,還要親自登門賠情謝罪。

至於那兩名姐妹的下場,聽說是被藏老人制成了蠟殍,生前不得好死,死後亦不安寧。

當然,這種事情畢竟是少數,在他主事琉璃閣以來,也只是聽說了這一次而已。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不幸遇上了,那便是天大的禍事。

男子喝了口酒,笑問道:“聽口音,幾位不是中州人士?”

李玄都點頭道:“我們三個天南海北都有,以前曾經在帝京討生活,這次來中州,正巧趕上了評選花魁的盛事,再加上早就聽說了‘天樂桃源’的大名,就過來開開眼界。”

男子露出一個男人之間心領神會的笑容,說道:“公子是該來看看,雖說這裏的確是個足以讓人尋常人等傾家蕩產的‘銷金窟’,但一分價格一分貨,我們‘天樂桃源’的女子值得上這個價格,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另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各種樂器、胡舞古舞霓裳舞,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定讓幾位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李玄都說道:“不怕閣下笑話,當年我也算見過些世面,在帝京的時候,見識過帝京各大行院評選花魁,當時請來了全帝京最好的福慶班搭台唱戲,其班主袁飛雪,曾經名滿帝京,猶以旦角為最,被盛贊為‘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當年帝京城中幾位有龍陽之好的權貴為了他大打出手,後來我聽說袁飛雪因為不願屈身迎奉某位權貴而不得不逃離帝京,再後來便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