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酌酒而談(第2/2頁)

“我那爹娘,一輩子沒做過半點壞事,好事倒是做了不少,每逢冬日,有些人家斷了炊,他們便拿錢出來買糧,周濟窮人,或是哪家有個急事,開口相求了,他們也從未推脫過半分,至於修橋補路,納捐善銀,哪樣少了?都是本本分分的百姓,為什麽就因為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就枉送了性命?這是為什麽呀?”

李玄都平靜道:“我也在想,這個世道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越是好人,受的委屈就越大?”

醜奴兒緩緩擡起頭來,醉眼惺忪,又淚眼婆娑。

李玄都緩緩說道:“你的父母不是因為你而死,你也勿要自責,就算你不離開天樂宗,醉春風該殺人還是會殺人,不過是換成另外一個理由罷了。古往今來,殺人的理由千千萬萬,可真正能夠在道理上站住腳的,卻是不多。醉春風殺人,他說皆是因為你離開天樂宗,他才會殺人,這便是把罪責放在了你的身上,可這是什麽樣的道理?是聖人的道理?還是朝廷的律法?不過是他的一面之詞而已,若是這樣也可以作數,那天底下便沒有殺人之罪了。”

醜奴兒用衣袖擦了擦眼淚,不再喝酒。

三人之間陷入到沉默之中。

胡良“砰”的一聲將已經空了的酒壇重重放在桌上,帶著幾分醉意大聲道:“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無能,不敢去怪別人,到最後便只能怪自己,若是大丈夫,就該一刀殺去,血債血償!”

醜奴兒嘴唇顫抖著說道:“胡大俠說得對,是我太過無能。”

李玄都望著醜奴兒,輕聲說道:“這話不對,人力有時而窮,這世上沒有全能之人,誰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無能為力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一個人連怨恨仇人的勇氣都沒了,那才是真正的無藥可救。”

醜奴兒望著李玄都,怔然不語。

李玄都從腰間摘下“人間世”,橫放於桌上,劍身在燈光中散發著幽幽光澤,“前不久,我在北陽府遇到了一個怪女子,她說她這次出行給自己定了個規矩,不殺人,我這次出來之前,其實也給自己定了個規矩,那便是為這個天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醜奴兒問道:“李公子的意思是……”

李玄都按住“人間世”,語氣中透出幾分當年紫府劍仙的鋒芒,淡然道:“不是說評選花魁嗎,我們明早便去湊個熱鬧,順便見識下這位天樂教主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