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色如血

江湖就是如此,仇殺、情殺、內訌、爭名奪利,殺人的理由各不相同,可從來沒人覺得奇怪,若不死人,豈不是誰都能混江湖了?否則那還叫什麽江湖。

就在李玄都與孫少宗交手的時候,風堂弟子、雷堂弟子開始大舉進攻。

只見四面八方不斷有身著黑衣之人出現在墻頭上,皆是以黑巾遮蔽面龐,本來按照公孫量和左秋雲的設想,這應該是一場陰險至極的夜襲,先是悄無聲息地殺死所有暗哨和巡夜弟子,讓他們死得無聲無息,死前無法做出任何掙紮,然後慢慢蠶食,將直屬於門主的弟子消滅殆盡,最後只剩下一個宋幕遮,還不是任人拿捏。

只是他們小看了宋幕遮這位少門主,畢竟老門主執掌風雷派多年,根基深厚,所以宋幕遮在幾位堂主身邊也早早埋有暗手釘子,提前得知了兩人的夜襲計劃,故而也有防備。

在這些黑衣人躍下墻頭的時候,府邸各處頓時掛起無數大紅燈籠,連接起來好似一條火紅色的長龍,將黑暗驅散,使得偌大一座府邸燈火通明。

這些趁著夜色而來被不速之客們,在無數燈籠之下,自是無法再借著夜色藏身,無所遁形。

神霄宗和妙真宗,都是極為擅長結陣對敵,妙真宗的“紫薇南鬥陣”和神霄宗的“真武北鬥陣”並列齊名,大到一山一地的護教大陣,小到門下弟子結成陣勢對敵,都可以運用。此時宋幕遮手下的弟子結成“真武北鬥陣”,七人成一陣,七陣又結成一座更大之陣,面對來犯之地,四十九名嫡系弟子,四十九把佩劍,被劍陣合力於一處,劍氣充沛繚亂,摧金裂石。

雖然風堂和雷堂的弟子人多勢眾,但是面對這座四十九人大陣,也是倍感棘手,就像狗咬刺猬,無從下口。

另一邊,李玄都將孫少宗斬殺之後,雖說讓許多風堂弟子和雷堂弟子為之膽寒,但還不至於讓他們就此退去,畢竟江湖爭鬥,只要不是境界差距太多,多半可以行圍殺之舉,當年承天門一戰時,那位青鸞衛都督的下場便是明證。

少頃,忽聽破空聲響,只見又有一撥人乘夜色而至,同樣是人人身著黑色夜行衣,只是臉上覆有黑鐵面具,手執長劍,隱隱將李玄都圍在中間,封死了所有退路。

最後則是一名臉色略顯蒼白的年輕人,衣衫華貴,相貌英俊,劍眉星目,一看便不是尋常的風雷派弟子,說不得是公孫量或是左秋雲的親近晚輩。

年輕人望向李玄都,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個字:“殺!”

圍住李玄都的所有劍士應聲而動,對李玄都形成前後左右四面夾擊之勢。

李玄都只是展開手中的折扇,身形一掠。

“冷月鋸”如弦月的光華一閃而逝,於刹那之間照亮了夜色,待到李玄都的身形重新出現在原地,在他前後左右各倒伏了一人,皆是被一分為二。

“冷月鋸”的速度太快,也太過鋒芒難當,這些劍士竟是沒有第一時間感覺到疼痛,直到他們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的下半身還站立在原地。

一時間,劍士瀕死的慘嚎聲不絕於耳。

那名年輕人的眼皮微微一跳,不用他出聲,已經有人出劍,給了這些劍士一個痛快,也算是讓他們及早解脫。

李玄都單手負於身後,折扇擋在胸前,扇面上不曾染血半分,但是在他腳下卻有鮮血涓涓匯聚成一個小小的血泊。

他在拜入師門的第一天,師父就告訴他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無論用何種辭藻修飾,劍永遠是殺人之器,劍術也永遠都是殺人之術。雖說他覺得這個說法有待商榷,卻又找不出更合適的理由反駁,那也只好認可。

李玄都不喜歡無所謂的殺人,但是該殺人的時候也從不吝於殺人,尤其是行走江湖,不殺人不足以立威,不立威不足以止殺。

見如此情景,剩余的幾名劍士心知不妙,萌生退意,但身後的首領沒有開口發話,誰也不敢擅退,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朝李玄都沖殺過去。

雖然李玄都的手段狠辣,但這些風雷派的劍士也不是第一天踏足江湖的雛兒,久在江湖中摸爬滾打,誰還沒見過點血腥?此時這幾名劍士身陷死境,倒是被激起了血性,不再有絲毫顧忌,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架勢向李玄都沖來。

如果實力相差不大,拼命自然有用,可如果實力差距太大,拼命就成了枉送性命。

李玄都不緊不慢地身形騰挪,不再殺人,而是以手中折扇斷去這些劍士握劍的手掌,雖說以後會變成半個廢人,總好過徹底丟了性命。

一直在旁邊觀戰的年輕人終於是按耐不住,在李玄都再出手斬斷一名劍士手臂的間隙,猛然躍入陣中,手中同樣握有長劍,劍身之上的劍氣綿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