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波又起

就在老人望向李玄都的時候,李玄都也若有所感,擡起頭來向城門方向望了一眼。

九品九境,其實就中間三境的幺蛾子最多,又是什麽五行氣機,又是什麽方士武夫。

在初窺門徑的固體、禦氣、入神三境中,氣機無五行之分,也無側重神魂或是側重體魄之分,在出神入化的歸真、天人、長生三境中,五氣朝元,三花聚頂,自然也無分別,唯有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登堂入室三境之中,各種條條框框,最多。

三花分文武,五氣定五行。

墜境的李玄都就像是一位當朝大員被貶謫到地方上,雖然不得不遵守官職高下之分,但在某些時候卻可以繞過地方上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這是眼界高低決定的。

處於這個境界中的眾多修道煉氣之士,之所以要強分五行、文武,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三花五氣到底是怎樣的景象,可李玄都知道,走到最後就是百川入海,萬流歸一。

如果把求長生之路比作一條登山之途,最終的結果都是抵達山頂,所不同的無非是你從東邊的山路上山,我從西邊的山路上山,僅此而已。

所以李玄都和玉清寧在墜境之後重新“登山”,並不偏向於“方士”或者“武夫”,重新修煉氣機也是五種氣機齊頭並進,就是因為他們知道最後都是殊途同歸而已。

至於其他人,就算知道這個道理,在沒有真正領會過“山上”風光之前,也難逃知易行難的窠臼,縱有明師願意指點,終究還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正因為如此,李玄都不能以單純的“武夫”和“方士”來區分,他既精通武學也精通術法,所以他既可以手持那把雷剛劍對敵,也可以駕馭飛劍青蛟禦敵,對於老人的窺測手段,一眼便能看破,甚至可以猜測出些許端倪。

這也是眼界高低的區別。

至於那名老者,在他不主動死戰的前提下,李玄都的確沒有十足把握拿下,可如果他想要憑借一己之力就攔住李玄都,那也是癡人說夢。

李玄都繼續往城門方向走去,在通過一條曲折小巷離開熱鬧集市之後,來到一條荒僻無人的街道,再出了這條街道,便是直通城門的主幹大街。

李玄都忽然停下腳步,左右各看一眼街道兩旁左右,對周淑寧說道:“淑寧,你去我們剛才路過的那個門洞裏頭躲起來,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

經過剛才的事情之後,小姑娘早已是風聲鶴唳,此時聽到李玄都如此說,哪來還不知道是禍事來了,她知道自己對於李玄都來說就是累贅,所以也不做糾纏,乖乖地跑向不遠處的門洞,緊貼著關閉的大門站好,屏息凝神。

幾乎就在小姑娘藏好的同時,有兩個身影從街道兩旁的屋頂上跳了下來,剛好堵在李玄都面前的必經之路上。

站在左邊的是一位頭挽道髻的中年男子,身著深藍色道袍,腳穿十方鞋,頭上別有一支玉簪,手中執有一枝黑柄銀絲拂塵,一派有道之士的姿態。

站在右邊的卻是一名女子,細眼薄唇,粉面含威,卻是有幾分刻薄之相,背後負了長劍,從肩頭位置露出一個銀絲纏繞的劍柄,身上穿了件白衣,不同於那種若隱若現的白綢,倒像是一身粗布孝衣。

這一雙突兀出現的男女,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尋常市井百姓,也不太像青鸞衛。

可兩人身上的那股子敵意,卻又做不得假。

女子盯著李玄都,冷冷開口道:“我叫馬素珍,來自慈航宗,江湖上有好事之徒給了一個‘長風劍’的綽號,今日之所以攔住閣下去路,是因為前幾日有門下師妹被閣下打傷,這才特意邀了正一宗的張師兄,一起來向閣下討個說法。”

那中年道人誦了一聲無量天尊,微微稽首道:“貧道正一宗張璉山,見過施主。”

李玄都輕笑一聲,也不曾說話,幹脆就是負手而立。

女子一口咬住李玄都傷人之事,卻絲毫不提此事的前因後果,這便是名門大宗的行事風格。不過他們歷來如此,倒也談不上如何少見多怪。

只是見李玄都如此托大,馬素珍和張璉山不由對視一眼,又有了些許遲疑。

兩人之所以敢貿然前來,在於根據張青山和白茹霜所言,此人不過是抱丹境的修為而已,在兩人同樣是抱丹境的情形下,縱使此人要強一些,也恐難敵兩人聯手,可兩人有些想不明白,為何此人能如此有恃無恐?

他們想不明白李玄都,可李玄都已經在瞬間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在他被青鸞衛盯上的時候,也被先前得罪過的正一宗和慈航宗找上門了,當然不會是因為當年帝京一戰結下的仇怨,說得難聽些,想要尋當年的恩怨,這兩人還不夠資格,要顏飛卿和蘇雲媗這兩位當事人親自前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