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萬法皆通

至於撤去氣機之後,會不會被錢行一拳打成重傷。

至於如此孤注一擲,會不會太過托大。

李玄都毫不在意。

他隨手一揮袖,讓一直圍繞在自己身周的青蛟向後撤去。

錢行眯眼望著赤手空拳的李玄都,有些猶豫不定,雖然他不知道李玄都究竟在做什麽,但本能地覺察到了幾分危險氣息,原本錢行已經感覺勝券在握,即使這個年輕人的體魄異常古怪,但是其體內氣機也在緩緩衰落,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錢行便可輕而易舉地將其擊殺,這就像兵家戰事,錢行一直都在步步蠶食,可現在李玄都卻是要集合起所有兵力,作殊死一搏,一戰定勝負。

李玄都隨手打出一拳,這一拳輕柔無力,看似落在空處,卻有拳意直沖錢行的面門,匪夷所思,既有璇璣指的意味,又與金殤拳有幾分相像。

錢行隨手破去這記拳意,正要反擊。

李玄都右掌拍出,掌心處有電光隱隱,左手屈指一彈,使得錢行的動作出現片刻凝滯,不得不與他硬對一掌。

兩人一觸即分,錢行低頭望去,掌心位置顯現出被雷電燒灼之後的焦黑顏色。若是他沒有看錯,方才此人所用的分明是正一宗的掌心雷和東華宗的定身術。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博學之人?

李玄都運轉坐忘禪功自封竅穴之後,進入枯榮之境,此時由榮轉枯,臉色黯淡無光如行將朽木的垂垂老朽,可整個人卻好像是掙脫開最後一點約束,得以徹底放開手腳。

清微宗、正一宗、妙真宗、東華宗、神霄宗、玄女宗、慈航宗、靜禪宗、金剛宗,各宗武學術法盡出,讓人眼花繚亂。

雨滴水花四濺,水霧升騰不休,白霧茫茫,好似一座牢籠將錢行困於其中。

錢行幾次想要強行破開牢籠,都被李玄都以層出不窮武學術法給強行鎮壓下去。

錢行雖然未曾受到沉重傷勢,但是一身鬥牛服已經是破碎不堪。

誰也不曾想到,一位堂堂的玄元境高手,竟是被一個抱丹境完全壓制在下風境地。

李玄都以玄女宗的素女履霜之法,再配合東華宗的五行遁術,妙真宗的禦風之術,身形輕靈,如閑庭信步,始終與錢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似是貓戲老鼠。

錢行顯然已經打出了真火,幾次出手之間,氣機震蕩,肆意流溢,將無數雨滴震碎成茫茫水霧,已經完全不再顧及自身氣機消耗,可即便如此,還是被李玄都死死壓制,就好似拳拳落在不倒翁上,有力使不出。

反倒是錢行在情急之下,章法漸亂,被李玄都抓住機會,先是以東華宗的青木咒打在身上,使得他在片刻的時間中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意不能轉、神不能變,整個人如一截枯木,被封六識,然後又被李玄都以金剛宗的大手印拍在胸口,雖然錢行有罡氣護體,就好像身披甲胄,但大手印就像鈍器大錘,並不以鋒銳殺敵,勁力透體,使得錢行整個人吐血倒飛出去。

李玄都扭了扭脖子,輕笑道:“自從帝京一戰之後,我從未如此酣暢淋漓了。”

錢行緩緩起身,伸手擦去嘴角的血絲,陰沉眼神中既有驚懼,又有些許茫然之色。

他想不明白,為何區區一個抱丹境,竟能精通如此多宗門的武學術法,竟然能將他逼迫到如此地步。

李玄都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人有些不合道理?”

錢行臉色陰沉。

李玄都雙腳踩入地面泥濘之中,雙手在胸前合十,將坐忘禪功運轉到極致。

在他身後隱隱有白色光暈生出。

錢行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提起體內氣機,如臨大敵。

他之所以能從一個尋常的青鸞衛指揮僉事走到今日青鸞衛都督僉事的位置,除了修為深厚之外,再有就是小心謹慎,剛才他因為被打出真火,怒氣上頭,已經吃了不小的苦頭,現在清醒過來,再不敢有半分輕忽大意,甚至不再奢求能殺掉李玄都,也許能安然離開此地,便已經是幸事。

這倒不是說他覺得眼前的年輕人能殺掉自己,而是覺得拼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並非劃算之事,畢竟此地距離帝京還有數千裏之遙,若是再遇到心懷不軌之人,那才是陰溝裏翻大船。僅就當下而言,就算這小子再生猛,畢竟只是個抱丹境而已,錢行還真不相信自己會死在這兒。

只見李玄都雙手結成寶瓶印,身後有光華流轉,身周有滾滾白氣升騰,這是李玄都不再約束體內氣機的結果。

李玄都望向滿臉驚駭的錢行,輕聲道:“這世上之事,本就沒有那麽多的合乎道理,比如說歸真戰天人,比如說抱丹殺玄元。”

當他掠向錢行時,身後白光氤氳,其中有霧氣聚散,在磅礴大雨之中,就像海上生明月,照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