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錦衣青鸞

說起“青鸞衛”三個字,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巍巍大魏數百年,自太祖高皇帝起,便有了青鸞衛。

何謂青鸞衛?其前身是太祖高皇帝設立的“青衣司”,負責皇帝侍衛,後與掌管皇帝儀仗的“儀鸞司”合並,改置為“青鸞衛”。

作為皇帝親衛,青鸞衛主要職能為“掌直駕侍衛、巡察緝捕”,其首領由皇帝親信武官擔任,只聽命於皇帝一人,可以逮捕滿朝官員,包括皇親國戚,並設有詔獄,可不經三法司而獨自審案、定罪,甚至是處死。

故而青鸞衛在朝野之間兇名昭著,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江湖草莽,沒有不懼其三分的。

待到大魏太宗文皇帝年間,太宗皇帝再一次拔高青鸞衛。

原本青鸞衛雖然直屬於皇帝,但是名義上還是隸屬於大都督府,其首領也不過是正三品的指揮使而已。

太宗皇帝則將青鸞衛從大都督府中拆分出來,升為青鸞衛都督府,最高堂官變為從一品的青鸞衛左都督,其下設正二品的右都督兩人,以及從二品都督同知和正三品都督僉事若幹人等,原本的正三品都指揮使則變為各州府青鸞衛的主官,下設從三品指揮同知和正四品指揮僉事各兩人。

此時出現在客棧中的這名青鸞衛,就是一名正四品的青鸞衛指揮僉事。

既然有青鸞衛在客棧下榻,那麽院子裏馬廄中的那些名貴馬匹,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見這位青鸞衛大爺下樓,老板娘顧不得李玄都這個江湖客,趕忙迎上去招呼,李玄都則順勢來到櫃台前。

此時站在櫃台後的掌櫃已經重新低下頭去開始記賬,將算盤打得噼啪亂響,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家娘子會不會被那如狼似虎的青鸞衛占了便宜。

李玄都以肘抵住櫃台,問道:“掌櫃的,最近生意如何?”

掌櫃眼睛盯著賬冊,惜字如金道:“尚可。”

李玄都又問道:“住宿一天的價錢是多少?”

掌櫃道:“客官若是住店,加上一日三餐,只要一錢銀子。”

“只要?”李玄都稍稍加重了語氣:“如今世道,從人伢子的手裏買個小丫鬟也不過二兩銀子,若在貴店住上兩旬,豈不是要把一個小丫頭的身價都花了出去?”

掌櫃仍是沒有擡頭的意思,語氣不帶絲毫起伏道:“價錢歷來如此,客官若是嫌貴,可以不住,本店從不強求。”

李玄都無奈,只能從袖中摸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櫃台上,說道:“我也不知道要住多久,先付這些,多退少補。”

掌櫃終於擡起頭來,瞥了眼李玄都手腕上的一串漆黑數珠,點了點頭。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那名青鸞衛指揮同知與老板娘交代幾句之後,又重新回了樓上,老板娘招呼守在外頭的黑瘦少年進來,吩咐道:“趕快去給樓上的幾位官爺準備酒食,酒要十年的花雕,肉要熟牛肉。”

黑瘦少年一下子哭喪了臉,叫苦道:“老板娘,這十年的花雕還好說,咱們後院的地窖裏就有,小的無非是多費些力氣,從地窖裏搬出來就是,可這熟牛肉小的上哪淘換去?要知道衙門嚴禁私殺耕牛,想要殺牛,得先去衙門報備,這牛肉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老板娘一屁股坐到長凳上,翹起二郎腿,“那我不管,總之天黑之前,你得把牛肉給我弄回來,否則你這個月就別想領月錢了。”

黑瘦少年唉聲嘆氣地出了客棧大堂,帶著那只黃皮土狗一路出了客棧院子,不知到什麽地方淘換牛肉去了。

李玄都坐到老板娘對面的位置,試探問道:“老板娘,這樓上住的都是青鸞衛的官爺?”

老板娘又嗑起瓜子,點頭道:“可不是,今天下午到的,就比客官您早了小半個時辰。”

李玄都點了點頭,刻意壓低了聲音道:“素來聽聞青鸞衛驕橫跋扈,今日一見,卻與傳聞中的不大一樣,這世上哪有要些吃食還要親自下樓的青鸞衛?”

說到這個,老板娘頓時來氣,把手裏的瓜子一丟,不過也不敢高聲語,同樣是小聲道:“小心謹慎唄,生怕我們這兒是黑店。客官你來評評理,這些青鸞衛,總共有好幾十人,都是五大三粗,還人人帶刀,我們客棧就我們夫妻倆和那個小兔崽子,至多再加上條土狗,活膩歪了不成,敢對這些大爺有什麽心思?”

老板娘猶不解氣,沖著樓梯方向白了一眼,輕哼道:“不瞞客官,小婦人也是見過些世面的,認得出官品高低,這些青鸞衛裏官品最高的,是一個正三品的指揮使,這可是大官,不過也應了那句話,官做得越大,膽子就越小。要我說呐,這些個青鸞衛的膽子,都比不上那幾個時常來我們店裏蹭吃蹭喝的衛所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