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蔣立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陳禾顏也不知道,她甚至都回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機械動作地給他打包了兩盒蛋黃酥讓他帶回去。

秦雋下樓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妻子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看上去木木呆呆的,他走近一看,才發現她臉色蒼白。

“怎麽了?臉色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難看?”秦雋急忙走過去,坐到陳禾顏身邊,觸到她的手之後才發現她的手都是冰涼的。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顏顏?”秦雋皺眉眉擔憂地問道。

陳禾顏慢慢地擡起頭來看向秦雋,嘴唇動了幾下,喉嚨裏發出幾聲嗚咽的聲音。

秦雋側耳湊近了仔細去聽,才模模糊糊地聽到她似乎再說什麽“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為什麽?鬥不過”

“顏顏你在說什麽,到底怎麽了?”秦雋看著陳禾顏無不擔憂。

陳禾顏整個人都是麻的,她看著秦雋的那種目光,讓秦雋覺得她眼裏原本的光彩一下就灰暗了下去。

秦雋的心不知緣由地忽然一緊,他伸手去摸她的臉,發現臉也是冰涼的,“顏顏你告訴到底怎麽了?”

臉上觸到男人寬大手掌傳過來的溫度,陳禾顏這才慢慢地恢復了一些神志,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眼前的這個男人,然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可忽然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疲憊感,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那種掙脫不得的無力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

第二天是周日,蔣立說和幾個以前秦氏出來的同事要一起去王一濤葬禮。

陳禾顏一夜都不曾入睡,一大早天還沒亮秦雋還在睡覺的時候她就給蔣立打了個電話,說要和他們一起去。

王一濤原本在A市買的房子之前為了給兒子治病已經賣掉了,他出事時的房子是從國外治病回來以後為了讓兒子康復有一個好的生活環境,特意在一個環境比較好的小區租了一套房子,出事的時候他們才搬進去都沒到半個月。

王一濤在A市和隔壁市之間一個遠郊的農村裏有一間長年無人居住而破敗失修的老房子。

按照當地的習俗,王家人把王一濤的遺體帶回來放在老宅裏設了個靈堂,共親朋好友們過來吊唁。

陳禾顏一行人到的時候,喪號正在那裏嗚嗚地吹,吹得陳禾顏感覺自己整個人一陣陣發慌。

見到王一濤妻兒,陳禾顏看著他們此時的模樣,整個人都在發麻,和幾個月之前她在照片中看到笑容燦爛的樣子完全不同。

王一濤的妻子眼眶紅腫整個人消瘦狼狽,而她身邊的那個少年,原本因為身體日漸康復而有了肉的臉頰現在看著一下又急速消瘦了下來,似乎又回到了陳禾顏最初見時瘦得有點脫相的模樣,看得陳禾顏一陣陣心悸。

王一濤的妻子已經哭得眼淚都幹了,見到陳禾顏來,還是打起精神來迎她,啞著嗓子和她一遍遍地說著,她說她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就在一瞬間,她的丈夫就沒了

她說王一濤前些日子剛剛找了一個工作,老板很看重他,開出的薪酬也很高,一家人都很高興,想著找這種樣子應該用不了幾年就能把欠下的債務都還清了,日子也總算有了一點盼頭,可是在一夜之間,他們所有的一切希望再次全部坍塌了。

據王一濤的妻子所說,他們搬進新租的房子裏還沒半個月,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前幾天因為入冬,來了一股寒潮,晚上刮起了大風,兒子房間裏的窗戶忽然就被封刮落了半扇,王一濤擔心正在恢復期的兒子,沖去窗戶邊想把那扇窗子先固定住,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他探著身子腳一滑整個人就以倒栽的方式直接翻窗墜樓了。

王一濤的妻兒當場就被嚇傻了,等跑下樓去看的時候王一濤已經停止了心跳沒了呼吸。

王一濤的妻子在那裏一遍遍地嘶喊自語,她說他們搬進去之前明明對房子裏的設施都檢查過,那窗子明明之前就是好好的,她說她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之間就被風吹壞了。

陳禾顏聽著,只覺得自己通體發寒。

所以,這個世界掌管著所有人命運劇情的那個虛無的主宰,它決定應該死的人無論再怎麽努力地生存,真的就這麽不配活下去嗎?連死法都要如此可笑地被框定好?它想讓死怎麽死就必須得怎麽死?

因為一夜未眠,陳禾顏現在的腦子裏一直都有嗡嗡的轟鳴聲,耳邊是王一濤妻子幹啞到已經快沒有力氣的哭聲,她覺得自己甚至連開口說一句“節哀”的力氣都沒有。

節哀

這樣失去至親的傷痛怎麽才能節哀?

還是改變不了嗎?

她已經很努力的想要改變一些人的宿命結局,可是她感覺無論她怎麽努力,最終的一切好像還是會回到原點。

所以一切真的只是徒勞嗎?真的就無法改變嗎?看著她像小醜一樣拼了命以為能夠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來,看著她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試探,就在她以為自己走一條更好的路的時候再給她狠狠地當頭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