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到底是什麽呢?她到底還忘記遺漏了些什麽呢?

陳禾顏覺得兩邊的太陽穴開始隱隱發脹作痛,慢慢地,脹痛感越來越強烈,到後來漸漸地演變成不再是悶悶的脹痛,而是一陣陣尖利的劇痛,仿佛是有一根鐵針直直刺入她的頭顱,用力翻攪,那排山倒海般襲來的劇痛成功阻止了她的思考。

起先她還用手撐著頭,可後來,劇痛一陣陣襲來,她全身的力氣都要被這種痛意抽幹了,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就慢慢地滑躺下來。

枕著枕頭側躺下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她痛得渾身都在細細發抖。

自從蘇醒過來出院以後,陳禾顏就再也沒有頭痛過,今天是第一次,甚至於比在醫院裏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還要疼。

她想去拿手機,打電話叫人,卻痛得連擡手張嘴的力氣都沒有,整張臉煞白。

因為太過劇烈的滕頭,讓陳禾顏一時之間再也沒有任何一點點的經歷去分神撕開別的事,她在一陣接著一陣的劇痛中意識都開始漸漸地模糊起來,但似乎是潛意識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必須要想起一點什麽來,不能就這麽被打敗

*

她和秦雋又吵了一架。

她歇斯底裏,狀若瘋婦一般,把家裏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以此極端地發泄自己心中已經漸漸將她逼瘋的情緒。

而秦雋,看著這一片狼藉的家,似乎已經疲於這樣無休止的爭吵,他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很久,聽著她又哭又鬧的各種指責,指責他從不顧及她的感受,指責他沒有盡到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指責他任由他的家人輕慢欺負她,指責他不愛她。

秦雋低著頭,用手支撐著額頭,遮蔽了他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就這樣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直到陳禾顏所有的力氣都發泄完了,癱坐在地上開始抽泣。

若是在以往,見到妻子這樣,他總要耐著性子安慰輕哄幾句,或者是先認個錯,讓她把情緒平靜下來不再哭泣。

可這一次,秦雋真的很累,一次又一次的爭吵,還有各種其他的事擾得他身心俱疲,他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等到妻子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一點點停止了抽泣後,他揉了揉寫滿倦意的臉,啞聲說了一句“我們先暫時分開幾天,彼此都冷靜一下”之後就開門出去,離開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家。

陳禾顏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然後把門帶上,狼藉破碎的家中最後之剩下她一個人,她看著那扇關上的門不知到底是個什麽滋味,開始又哭又笑。

但陳禾顏沒有想到,這會成為她此生最後一次和丈夫見面。

混亂的記憶畫面,她看到了華國駐M國大使館公布的飛機失事華國籍遇難者名單,其中,秦雋灰白色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還看見了海上搜救現場的畫面,穿著橙黃色救生衣的搜救隊員們,在茫茫無盡的海面上,將幾片已經殘破到看不出本來面目的飛機殘骸打撈上搜救艇

她渾身都是麻木的,躲在拉上窗簾不見一絲光線的房間裏,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然後家裏的門被人突然從外面暴力破開,宋儀嵐帶著一群人沖進來,一把拽住她的頭發將她從床上拖起來,面目猙獰到了極點,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扇了她兩個耳光。

陳禾顏被扇倒在地,卻沒有再爬起來反抗,她在一陣嗡嗡的耳鳴聲中聽到了宋儀嵐尖利怨毒的聲音。

她說,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非要和阿雋吵架,不停地尋他的晦氣,所以他才想要為了避開你而暫時去美國出差,又是因為你,還敢用離婚要挾他回來,就是因為這樣阿雋才會坐上了這趟航班,他是因為你才死的,是你害死了秦雋。

是她害死了秦雋

陳禾顏的世界裏一片轟鳴,只剩下這一句話在她腦海中不停地盤旋。

再之後的一切,就仿佛是一部黑白色的悲劇默片,一點點將她逼入死亡的絕境,直到她在那個狹小陰暗的地下出租房裏,用鋒利的刀刃親手劃開了自己右手手腕的動脈血管。

就在她氣絕意識離體的那一刹那,突然之間,有許多陌生的畫面碎片出現在了她的意識眼前——

一封經過再三猶豫之後還是被點擊發送出去的郵件;一張個渾身插滿管子,因為搶救無效而被蓋上了白布推進太平間的少年;一個中年男人留下一封遺書後從二十多層高的高樓上一躍而下,被摔得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還有秦雋面對鏡頭面記者犀利問話時嚴肅的臉色;他日日忙到深夜才歸家時那滿臉的疲憊;他帶著幾個助理、秘書在機場登上前往M國的飛機

最後一個畫面停留秦雋匆匆來到一個機場,現場買來一張僅剩最後一班前往華國的中轉地的機票,然後行色匆匆地走上了登機橋。

陳禾顏一個驚醒,一下睜開雙眼,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