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醒來

做父母的哪受得了這個,原本因女兒的蘇醒而激動高興,但見此情形,夫妻倆的眼淚立刻都給逼了出來,陳母用手撫著陳禾顏的額頭,也不敢用力,只是輕輕觸碰,“顏顏媽媽知道你疼,你勇敢一點,我和你爸爸都陪著你,別怕,還有秦雋,他剛剛有事走開了,你爸已經打電話叫他回來了,別怕,我們都在,媽媽知道你怕疼,忍一忍,叫醫生給你檢查完就不疼了。”

秦雋

聽到這個名字,陳禾顏的呼吸一下便急促了幾分,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父母都不敢眨眼睛,她想確認這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覺。

就是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從外往裏豁然推開,門外急急沖進來一個男人,他身後還跟著一長串的人,甚至還有幾個金發碧眼的老外。

男人身高腿長,只墊著腳伸長了脖子就能看到被醫護們包圍著的中心位置的陳禾顏。

陳禾顏似有所感,把目光從父母身上移開,透過人群和最外面的男人四目相對。

男人神色肅然,在對上陳禾顏的目光後微一怔愣,緊抿的唇、繃緊的下頜線和不斷起伏的胸膛證明了他此刻內心激烈的情緒,他左右躊躇幾下,想要推開人群擠進來,但看著都在認真忙碌的醫護人員,又不敢輕舉妄動,最後只隔著人群聲音有些沙啞,聲線帶著微不可察的一絲顫抖,“顏顏”

妻子已經昏迷了十一天,算上今天就十二天了。

眼看著病床上的人無知無覺,肉眼可見地一天天慢慢消瘦了下去,秦雋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惡劣,這十多天來,對他來說,每一天都是煎熬。

頭被銳物撞擊形成了外傷,止了血縫了針,該治的都治了,該做的檢查也都只做了,能請的專家也都請了個遍,但就是找不出昏迷不醒的原因,除了後腦位置的一個外傷創口以外,按照診斷結果,只是輕型顱腦損傷,顱內影像顯示沒有任何異常,但人就是昏迷不醒。

人的大腦是人體生命活動的神經控制中樞,極其復雜,病症千變萬化,昏迷的原因到底是什麽,醫院也沒法找出病症亦無法對症醫治,人昏迷的這些天來來回回折騰了個遍,最後只能模糊地給出了一個腦震蕩和頭部外傷的診斷。

人醒不過來,只能靠各種管子輸送維持著她最基本的生命體征,時間一久,醫生甚至都開始隱晦地告訴秦雋,要做好心理準備,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病人有極大可能會就此完全喪失認知能力,不再有任何主動活動,只能進行一些簡單的物質能量代謝和本能的神經反射能力①。

俗稱,植物人。

對於醫生的這一說法,秦雋拒絕接受。

他不能接受,人前一刻還好好的,挽著他的手提著裙擺嫣嫣笑笑的,就分開了那麽一小會兒,他就幾分鐘沒看見,然後就告訴他,人成了植物人。

他們所在的這家醫院,已經是作為一線國際大都市A市最大的三級甲等醫院了,這家醫院診不了治不好,他就找別家醫院的來,西醫不行就找中醫,國內的沒法子他就找國外的。

這十幾天來,醫生專家來了一波又一波,檢查做了一次又一次,但依舊毫無頭緒。

今天剛好有幾個秦雋從奧國請來的在神經外科享有國際權威的學者教授抵達A市,在看過陳禾顏的情況後,秦雋跟著他們和院長等人一起去了醫院的會議室會診討論。

這邊才談到一半還是沒會診出個所以然來的時候,那邊他嶽父就來了一個緊急電話,叫他趕緊回病房,說,顏顏醒了

*

好一陣的兵荒馬亂,神外、腦外一大群權威的專家學者圍著病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老半天,又是擺弄各種醫療儀器又是望聞問切,在經過慎重的討論之後,最後總算是給了秦雋和陳父陳母明確的答復——人已醒來,身體各項指標也算正常,身體已無大問題,仔細調養些時日可以慢慢恢復了。

得了醫生這樣的答復之後,陳父陳母煎熬提吊了十多天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腔。

而秦雋一直緊繃著的面部輪廓線條也緩和了不少,在醫生們圍著病床忙碌的時候,他的視線目光一直緊緊地和陳禾顏對視在一起。

等到各項檢查也差不多了,一部分的醫生這才從病床邊退了開來,給家屬們留出來空間。

秦雋跨著大步幾步就走到了床邊。

而陳禾顏的視線就一直緊緊地黏著秦雋沒有離開過,看著他走到病床前來,一只手輕輕地撫上了她有些黃瘦的臉頰,與她近距離四目兩兩相對。

秦雋,還活著的秦雋

雖然下巴一圈沒來得及刮的青胡渣,眼窩微微凹陷,看著有些憔悴和狼狽,但確實活生生的秦雋。

是她最最熟悉的氣息,她能感受到他覆在他半邊臉頰上的那只大掌的溫度,能看到他呼吸時一起一伏的胸口,不是那座冷冰冰的衣冠空墳冢,也不是墓碑上那張失了色彩的黑白方寸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