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2/3頁)

他一直以為,老天留著一條命給他,就是讓他復仇,昭雪家族冤屈。為此,他會拼盡全力,哪怕魚死網破。

至高權利是他一直追求,別的從不會放心上。直到他失去馮依依,才知道真正珍貴的是什麽。

馮依依捏著自己手指,聽婁詔親口說出,仍是心裏一堵。馮宏達當年做了什麽,她已知道,料想婁詔進馮家,無非也就是為這個。

“我爹他在哪兒?”馮依依問。

到底馮宏達犯的是大錯,當初又逼婁詔入贅,可想而知婁詔當時心中會有多復雜。

婁詔仰頭,看著漆黑夜空:“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每個人種下的因果,只能自己去解決。贖罪也好,正義也罷,終是一種讓自己安定下來的辦法。

一如他,失去馮依依,現在要將人拉回來,就要付出不少功夫。

雨終是未停,馮依依扛不住睡意,哈欠連天。

“去睡吧,還真想坐到天亮?”婁詔拉起馮依依,帶著她進了房。

自從心中想通,開始主動,婁詔覺得自己和馮依依之間變得有趣。看她躲到哪裏,他就去哪裏把她揪出來。

馮依依站在床邊,眼看婁詔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婁詔正經臉色,往後一退:“我娘在這兒,我總不能扔下她,自己回家。”

這話說的也對,母親生病,兒子自該留在這邊。

“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說完,婁詔從墻上取下一張竹席。

雙臂一揚,竹席在空中伸展開,隨後平整鋪開在地上。

婁詔拍拍雙手,側過臉看馮依依:“真的是因為下雨,還有我娘。”

“知道了。”馮依依坐去床上。

在清月觀這種地方,當然不可能會有什麽荒唐事。她只是太久沒有和婁詔這樣近,而且下意識想遠離他。

燈熄了,屋裏再次陷入黑暗。

馮依依拉了被子蓋上,臉一側,就看見躺在地上的婁詔。

一領單薄的竹席,他枕著手臂,臉向著天棚。

馮依依轉了個身,面朝床裏,脖子一縮,只留小小的腦袋在被子外,整個身軀裹進松軟中。

倦意襲來,加之雨水嘀嗒的節奏,她慢慢闔上眼睛。

半夜,雨停了。

婁詔站在竹林裏的水池邊,鴨子早在鴨舍中熟睡。

竹葉上的水滴滑落,滴在婁詔肩頭,好看的臉一如現在的深夜,暗沉清冷:“招了?”

“回大人,招了。”隱在暗處的黑衣人回道。

婁詔低頭,手裏攥著一封信,空白的封皮:“讓宋越澤留住活口。”

“是。”黑衣人恭謹抱拳,隨後退後兩步,身影悄無聲息消失在黑夜中。

婁詔背手,目視前方,久久。

踩著小徑回到客房。

婁詔剛剛拉開門,就聽見床上人的輕聲囈語。

床上,馮依依嘴角蠕動,微小的聲音自唇邊發出。

“依依?”婁詔蹲去床邊,伸手探上馮依依額頭,試到的是一手冷汗。

對於這個,婁詔太熟悉,這是馮依依在發噩夢。他就是十幾年的噩夢,被纏住困在夢境逃不出,看那血一樣的天空,耳邊全是慘叫。

馮依依眉間皺起,眼角掉出淚水:“跑,快……火。”

“別怕,過去了。”婁詔握上馮依依的手,裹進自己掌心。

隨後,他輕掀開被子,躺去馮依依身旁,手臂輕柔擁住她,將她帶來自己懷裏。

他能試到馮依依顫抖的身子,想著兩年間她是不是都這樣,受噩夢困擾?

“依依我在,”婁詔從後面抱住馮依依,臉貼著她的後腦,“別怕,以後我會一生護你無憂。”

懷裏的人稍稍安定,甚至縮著身子往他身邊靠了靠。

婁詔身子一僵,深吸一氣:“好好睡。”

深夜清涼,竹葉瑟瑟,秋意愈近。

婁詔試到馮依依松散了身子,呼吸漸漸平穩,像是噩夢已經離去。而他,向來緊繃的神經,此刻也松緩下來。

擁著失而復得的她,心裏空蕩被填滿,竟是無比滿足,嘴角是孩子樣的純真。

突然,婁詔的小指一動,是馮依依的手在夢裏輕輕握上。

“夫君……”

婁詔嘴角勾起,輕輕吻下那頭青絲:“我在。”

翌日,天大亮。

前去鴨池的女道經過,前來客房看了眼,送來幹凈鞋襪。

馮依依坐在床邊,屋裏只剩她一人。

清晨醒來時,婁詔已不在,那卷竹席也已收起。屋中安安靜靜,就好像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

腳邊一雙青色鞋履,是女道們腳上那種,簡單樸素。

“姑娘將就一下。”女道二十多歲,客氣一聲。

馮依依點頭道謝,伸腳穿進鞋子。她的腳小,這雙鞋著實撐不起來。

“道長,婁夫人那邊可起了?”馮依依站起來,素色衣裙裊娜,軟唇輕抿,“是否在同婁大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