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書房一陣靜默,墻壁上映著……

書房一陣靜默,墻壁上映著馮依依的影子,隨著燭火跳躍而輕晃。

成親半載,這座院子是後來收拾的,給婁詔和她做新房。這書房也是馮依依當日提議的,想用來為婁詔讀書用。

“房裏也可以讀書的。”馮依依開口。

這裏委實太冷,也就是安了一張榻,總不如正房裏舒適。

婁詔往前一步,書冊擱於桌面:“白日無空,夜裏總不能再荒廢,便不回房打攪表妹,這裏正好。”

這話說的有些道理,馮依依早上得知父親的心思,是想讓婁詔接手家中生意,是以婁詔回來後,總是在外面跑,並無時間溫書。

“夫君,一定要讀書考試嗎?”馮依依小聲問,“留在扶安,家裏可以打理買賣……”

“自然!”婁詔截斷馮依依還未說完的話,簡單兩個字已是心中堅定。

馮依依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裏,果然,婁詔怎麽可能放棄科考?那麽父親的想法豈不是沖突,這兩人日後因此鬧成矛盾可如何是好?

“表妹還有事?”婁詔問。

馮依依點頭,擡起自己一直攥著的手,掌心裏躺著一個小瓷盒:“我帶了藥膏來,幫你看看手。”

聞言,婁詔低頭,看著那只落在書封上的手,手背上幾條抓痕,那是早上鄒氏留下的。一天過去沒有處理,現在越發猙獰:“無礙,過兩日會好。”

把手垂在腰下,婁詔臉上沒有絲毫在意。

馮依依嘆口氣,兩步就繞到書案後,伸手拽上婁詔小臂:“冬天傷口容易惡化,你不處理等著長凍瘡吧,到時候你手又癢又疼,握不住筆,寫出的字也難看。”

女兒家聲音甜軟,說著這樣惡劣的後果,語氣中卻帶著點點撒嬌。

說完,馮依依不等婁詔開口,就拉著他到了一旁榻邊,手指了指:“你坐下。”

婁詔比馮依依高不少,這樣站著,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翹的眼睫,蓋著的一雙瞳仁兒如閃亮的黑曜石。

想著要早些讀書,婁詔也沒再多說,坐與榻上。

馮依依擰開藥盒蓋子,放在一邊小幾上,隨後彎下腰,看著婁詔搭在膝上的右手。傷痕不淺,至今還往外滲著血,凍了一天,邊上微腫。可想而知鄒氏那手指甲多麽厲害,下手這樣毒。

“你洗過了?”馮依依雙手輕握上婁詔的手,送來自己眼前,柳眉蹙起,“大伯母過了,怎能這樣下手?”

她食指沾了藥膏,猶豫一下還是輕輕塗上那傷處。

婁詔只覺得手背像是被羽毛輕掃一下,柔柔麻麻的,後面少許的刺疼感,是藥膏刺激了傷口。

“這兩日別用涼水浸手,你的手好看,千萬別留疤。”馮依依嘟噥了句,看那骨節分明的手,白皙有力,不管是握筆也好,敲算盤也罷,都是極為適合。

婁詔松了下眼皮,眉尾微不可查的一挑:“好看?”

他一個男子,要什麽好看?臉也好,手也好,不過一副無用的皮囊,他眼中的可不是這些。

“嗯。”馮依依點頭。

婁詔抽回手,身子一斜,右臂一搭落在小幾上,整個人斜靠在那兒,些許黑發垂在肩頭。鼻尖問道微苦的藥味兒,腿邊站著乖巧的女子:“表妹看人,難道只看一張皮相?”

心中一哂,馮家真有這麽簡單的人?

“怎麽會?”馮依依道。

對上婁詔的眼睛,見他下頜微揚,正側著臉看她,眼眸說不出的深沉,仿佛能被他看穿。

馮依依心裏無故生出一份怯意,往後退了一步:“那你住這邊,我回房了。”

既如此,那就留他在這邊看書。

婁詔聽見開門關門的吱呀聲,然後房裏靜了,縈繞在身邊的女兒香氣也散了,只剩下冰冷。

冰冷?無所謂,他早已習慣。

剛要拾起書本,門又開了,兩個婆子進來,一人抱著厚實被褥,一人挑著燒好的炭盆。

“姑爺,小姐問你這邊還需要什麽?”一個婆子問。

婁詔的視線復又落回書上,手指撚了一頁:“不用,下去吧!”

進了臘月總是很忙,尤其是馮家。

鋪子裏忙著出貨進貨,馮宏達和徐魁兩兄弟幾乎忙得腳不沾地,一筆麻煩賬,兩人在書房裏算了半天。

天氣陰沉,書房的光線比往日暗些。高大的書架上擺了一層層的書冊,有那竹簡更是做了專門的布套子包住,保存的仔細。

終於可以松口氣兒,兩人說起了家裏的事。

“大哥,你不讓婁姑爺去京城,會否不合適?好歹他苦讀十余載,不容易。”徐魁撩了衣袍坐在墻邊靠椅上,面目清瘦,留著稀疏的胡須。

馮宏達端起桌角那盞半涼的茶水,放到嘴邊抿了一口:“也不知道當日我做得對不對?或許就不該招這個女婿。”

想起應酬酒宴上,婁詔明明不愛飲酒,卻一杯杯的接過別人遞上杯盞,面不改色仰頭喝下,神情沒有一絲猶豫。如此做法,不是一個人實誠至急,就是城府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