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蓬萊 夢該醒了。

她忍不住喊:“住手!你們都別打了!楊廣。你究竟想怎麽樣,我們談談好嗎?!”

楊廣一邊躲開霍去病的劍,一邊道:“好啊。你跟我走。你跟我走我便與你好好談談。怎麽樣?”

“癡心妄想!”劉徹冷冷道。

雖然形勢看起來危急,但他心中並沒有絲毫的懼怕。他禦極二十載。多少次險死還生,比這還驚險十倍、百倍的情況都經歷過。

他對時年說:“你放心,這是朕的溫泉宮。沒有任何人能在這裏帶走你!”

時年覺得腦子前所未有的冷靜。情況有變。楊廣比她想的計劃得還要周密,前面故意示弱,引出霍去病的援軍後才拿出特制的兵器。而更奇怪的是,蓬萊殿前打了這麽久。除了霍去病帶來的羽林軍。竟沒有第二支守軍前來支援。怎麽回事?這裏的消息被封鎖了嗎?

是楊廣做的嗎?

她忽然一個激靈。等等,按計劃聶城也該出現了,為什麽還不見他的人影?他去哪兒了?

楊廣輕飄飄道:“你是不是在想,怎麽聶兄還沒出現啊?”

時年汗毛倒豎,“是你?你把他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就是今天見到年年之前。我先和聶兄打了個照面。”楊廣笑意吟吟,“聶兄還像當初一樣機警睿智、武藝高強,廣為了拿下他。不得不用了一些小人偷襲手段。不過好在,我本來就不是君子。”

原來是因為這個,聶城才沒來的嗎?那他現在還好嗎?還……活著嗎?

“你若擔心他,就乖乖聽我的話。只要我滿意了,會考慮讓你們見上一面。”

男人眼神冰冷,蕩漾著昭然的諷刺。

時年一顆心直直沉下去。

她看向四周,黑衣人和羽林軍打到現在,都死了不少,滿地的屍首和鮮血看得人觸目驚心。

夠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她不能枉顧這些無辜的性命,也不可以再置劉徹和霍去病於險境。

還有聶城,本指望他幫自己,沒想到他先被楊廣偷襲了。

她期待的支援沒有了,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時年深吸口氣,轉身面朝劉徹。

劉徹察覺,“你要做什麽?”

時年不答,只望著他,然後擡手,取下了頭頂的鳳冠。

“時年!”劉徹不可置信。

時年沒理他,把袆衣外服也脫下,蔽膝滑落在地,只穿著裏面的素紗中單。

女孩一身素衣、長發烏黑,就這樣站在月光下,目光卻比月光還要皎潔、清澈,“陛下,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當你的皇後的。”

只一句話,就讓劉徹瞬間失了聲音。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他就是太知道!

時年道:“衛皇後德行兼備、垂範後宮,無廢黜之理由,太子更是國本,不可輕易動搖。之前我說的話陛下不要當真,那只是我的氣話。

“在驪山這一個月就像一場很美的夢,我會永遠記得我們曾一起有過那麽多快樂的時光,我甚至還穿了一次皇後殿下的衣服。但現在,夢該醒了。”

她說,夢該醒了。

劉徹覺得,自己也像是從一場大夢中醒來。

好像昨天他才和她在月下的野湖重逢,可是轉眼她就告訴他,她又要走了。

他知道她從未真心想當他的皇後,從未真心想過留下,但過去總是不肯認清、不肯面對,沉浸在自己的一意孤行中。

可現在,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

明月下,男人面無表情,唯有一雙黑眸像翻湧著巨浪,顯示著內心劇烈的掙紮。

良久,他終於道:“即使不當我的皇後,我也不會讓你去那個人那裏。”

時年卻搖搖頭,“陛下,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告別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您會成為一位偉大的君主,史書工筆、千載之後都會記下您的功業。’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來歷,便該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也有每個人的職責。你的職責是守護江山,而我,也有我的職責。”

她說得含糊,劉徹卻在電光火石間,猛地猜到了些什麽,壓低聲音,“你的職責?”

“我不屬於這裏,來這裏只是為了糾正一些錯誤。你的世界沒有我這個人,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留下。如果你真的強逼我留下,那我也會變成一個錯誤。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消滅我這個錯誤。”

見劉徹想開口,她又道:“即便他們不來,作為我應盡的責任,我也會自己消滅自己!因為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女孩神情堅定、字字鏗鏘,那樣的決絕,如一把重錘狠狠打在劉徹心上。

她說她不屬於這裏,不是第一次了,當初在隴西城外她也曾這麽說。

當時他以為他可以用時間和誠意改變她的心意,但此刻看著這樣的她,他終於明白,不管他做再多的努力、再多的嘗試,她的決定都不會變。